何天宝刚松了口气,哑巴似的雷太太却使出了致命一击:「何太太,你不记
得我了?」贾敏眨眼,忽然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咱们在法国见过,在……」
雷太太说:「在hotel——deu小武那里。」
贾敏摇头:「我确实记不清了,咱们只见过一面吧。」
雷太太说:「确实,小武第一天发薪水,请大家打牙祭,中国留学生见者有
份。」
「那么多人,亏你记得我。」
「那么多人只有你最漂亮嘛。」
「哪里哪里,我其实最羡慕你,风度气概不逊于那些男学生,这就叫腹有诗
书气自华吧。」几个女人互相恭维了一番,大家和和气气地吃完了饭,洋派人物
们拿着菜单选甜点,王天木带着他的跟班先走了。
孟先生批评北平吃不到合格的西餐,贾敏说:「北平也有出色的西餐,只是
出色的都是本地化了的。比如这小食堂,它的牛排意面只是普通,最出名的是它
独创的甜点『奶油栗子面』,可不比法国那些ptssere差。」原来
这奶油栗子面是北平西餐馆的独创,把炒熟的栗子研成细面,像花生粉一样干松
香浓,加上打搅过的新鲜奶油,用小勺吃,胜过欧美的慕斯。
孟先生却也光棍,一尝之后赞不绝口,对何夫人更是五体投地,对何天宝说
道:「你这位夫人真是羡慕杀我啊。」何天宝拉过贾敏的手,说:「那我可得抓
牢了。」贾敏花枝招展地笑,分寸拿捏得极好,得意洋洋却不轻浮。
几个人相约互相照应,和气分手,仿佛多年老友一般。
等到身边没了闲人,贾敏小声笑问:「你很看不起我吧?刚儿我说对了法国
街名的时候,看你那喜出望外的样儿。」
「有点儿。」
「别以为我们共产党就是一群言必称俄国的土包子,共产主义可是在法国英
国起源的,我有一个上司是正牌法国留学生,专门给我们讲过巴黎地理和社会风
俗。」
「我怎会以为你是土包子,论到吃喝玩乐,我回去修炼十年也不是对手。」
贾敏得意地笑,就当这是恭维。
何天宝说:「我现在端正了对贵党的认识,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好搭档,就
像两党合作共同抗日一样。」贾敏点了支烟,冷笑一声,说:「嘴甜在我这儿没
用——两党合作共同抗日?是互相拆台各自抗日吧?」
何天宝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只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口快,突然把尴尬的事实摆
出来,立刻没词儿了,只能笑而不答,想抽支烟掩饰尴尬,伸手去摸,却没带在
身上。
贾敏摘下自己口中的烟递给何天宝。何天宝接过,昏黄的光线里,烟嘴上一
个口红印,红得触目惊心,吸一口,不知是什么滋味。贾敏像个哥们儿似的拍拍
何天宝的肩膀,说:「国共的事情是大人物决定的,你我两个小角色,要想在这
北平城活下去,就真的要精诚合作了。」
何天宝又吸一口烟,递还给贾敏,说:「精诚合作——明儿带我找一家不比
小食堂逊色的馆子。」
贾敏开心地笑,说:「只要你结账。」
从第二天开始,何天宝上午在金启庆的陪同下找房子招人办商会,午后就和
贾敏四九城儿的吃喝玩乐,晚上去听戏看电影,不到八九点钟不回家。一切都是
贾敏带路,他结账。表面的理由是家里有窃听器,实际上两人都很享受这种仿佛
一起旅行的感觉。两人绝口不提往事,就像一对因工作临时搭档的酒肉朋友。
七月底的一天,天气极热,外面下火一样。两人下午没有出门,躲在家里,
贾敏穿了件很薄的睡衣躲在房里,守着冰桶听收音机。何天宝每小时冲一个冷水
澡,冲完了就光着上身只穿条大裤头坐在门洞的阴影里打盹。
下午三点钟有人敲门,是那位孟先生派家里的车夫送来请柬,他们新买了处
院子,要举行入住舞会,同时也是平津留法学生会的年会。
何天宝拿着请帖发愁。
贾敏问:「担心遇上熟人穿帮?咱们露个面就走。毕竟几年不见,他们未必
会觉得我跟秀儿是两个人。」
何天宝犹豫再三,还是要去的,因为不去太可疑了,他问贾敏:「你会跳舞
吗?」
贾敏说:「会。」
但是她想得比何天宝周到:「秀儿跳得怎么样?留法学生会上很可能遇到认
识我们的人,我最好跳的程度跟她差不多。」
刚好收音机在放西洋音乐,何天宝往当院一站,打着赤膊,却一本正经做绅
士状,对贾敏做了个邀舞的姿势,说:「咱们跳跳看就知道了。」贾敏笑得花枝
乱颤,伸了只手给他。
何天宝搂住母亲的腰,两人相对而立,何天宝半裸,贾敏穿着件何毓秀的薄
纱长睡衣,结实的胴体隐约可见。
贾敏的腰肢手感坚实而有弹性。何天宝的脸腾地红了。两人跳了一曲,贾敏
伸手摸着何天宝的胸膛,低着头,抬眼瞟他,小声的问道:「先生……我跳得怎
样?」
何天宝的脸仿佛马上要燃烧起来,贾敏吃吃笑,鬓角带汗,风情万种。
何天宝只觉下体蠢蠢欲动,马上就要出丑,忙说:「动了一下好热,我还得
冲个凉去。」也不管贾敏信不信,转身冲进洗手间。
当天晚上天气极热,稍微动一动就是一身汗。何天宝洗了几次澡,在院里坐
到半夜才上床,躺在床上睡不着,面朝外躺着,一动不动,汗浸透了枕头。他翻
身改为仰躺,偷眼看母亲。
贾敏脸向外侧躺着,大概是天气太热,她脱了每天都穿着的长袖睡衣,只剩
一件无袖白色背心,这些西式内衣都是何毓秀的,穿在贾敏身上绷得紧紧的,那
具身体仍然年轻有弹性,脖颈肩膀的曲线是成熟妇人式的,肌肤却保持着年轻女
人的丰腴白嫩,细看可以看到细细的汗珠,引人犯罪。
贾敏缓缓翻身,月光下一阵波涛汹涌。
何天宝赶紧翻身向墙,仿佛是闯空门撞上主人的小贼。
一只温暖细嫩的手伸过来,扳他的脸,贾敏用半睡半醒的声音说:「小宝,
你转过来。」何天宝转过身。
她挪到了他的枕头上,两人几乎呼吸相接,她的气息里带着股略带腐朽的甜
味,像是阿尔萨斯省的白葡萄酒。
贾敏小声说:「小宝,我问你件事儿。」
「什么?」
「你是处男吗?」
「嗯?」
「你有没有过女人?」
「嗯……有过……为什么问这个?」
「……我们会被一晚一晚地连续监听下去的。」
「嗯?」
「我们是年轻夫妻,隔三差五,就得行一次房才正常。」
「……」
「当然,我们是假装。」
「当然。」
「虽然这样不大合适,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别的办法。」贾敏用蚊子般的声音慢慢的说,何天宝用同样的音量附
和。
贾敏的头凑过来,低声说:「你要弄出摇床的声音,还要呼吸沉重。」
自从母子俩假扮行房的尴尬对话开始后,何天宝就尽量远离贾敏的身体,笔
直地躺在床边,现在身体僵直,口干舌燥,要发出粗重的呼吸声倒是容易,因为
他本就觉得呼吸困难。
何天宝一边放开喉咙尽量无声地呼吸,一边试着用后背摇床,木床很结实,
几乎不动。他无奈地翻身,双膝双手撑着床,紧紧闭着眼,用力前后晃动,像只
青蛙。
木床渐渐摇晃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贾敏闭上眼睛,配合着木床摇晃的节奏呻吟起来:「哦……嗯……嗯……」
何天宝赶紧闭上眼睛。
贾敏的呻吟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快。
何天宝偷眼看贾敏,发现她闭着眼侧着头,微微的皱眉,满面潮红,鬓角带
汗,整个人裹在薄被里,虽然不知道在做什么,但从肩膀的位置还有薄被的形状
来看,她的双手似乎放在小腹下面。
何天宝不敢多看,加速摇床,喉咙里重重地喘了一声,表示结束。
两人沉默了一两分钟,贾敏起身,柔声说:「我帮你洗洗睡吧。」何天宝脸
烫得像发烧,闭着眼睛不敢看她,含混着说声:「好。」
她去洗手间端了盆水来,蹲在地上弄出哗哗的水声,回到院子里泼在地下,
进屋掩上门,娇媚地说:「睡吧,冤家。」
何天宝翻身睡到里面,让贾敏上床,躺在贾敏睡过的地方,贾敏拉过单被给
他盖着肚子。
何天宝只觉馨香满怀,不知身在何处,想闭眼眼皮却合不上,他强行转开脸
望着蚊帐顶儿,脑子里飞旋着千百个念头,胸中涌动着几十种情绪,胯下耸立着
硬邦邦一根东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