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天曜慵懒地卧在炕上,萧尚挺直脊背坐在小圆桌前的黄柚三彩圆凳上,看见风荷进来不由立起身,淡淡行了个礼“表嫂好。”眼睛看着地面,眼角的余光却扫向杭天曜的方向。
风荷忙回了礼,口中呼道“表弟过来了,一家子人不需多礼,快坐下咱们好说话。”随后看了一眼桌上的茶点,只几样寻常东西,蹙了眉说道“丫鬈们无礼,冲撞了表弟,还请表弟看在我与你四哥的面上别与她们计较,等我得了闲再好生处置她们。还站着干嘛,快上新茶来。”
萧尚听得越发不好意思起来,耳根后有淡淡的绯红,头低得不肯抬起来。
“娘子,祖母与你说什么呢,去了这么久。”杭天曜笑着与风荷招了招手,显然很满意。
“不过问问你的情形而已,叫我好生照料你。”风荷紧走几步,裙摆上的紫玉兰像是飞了起来,有暗香浮动,飘入萧尚鼻间。
杭天曜抓了她的手捂在自己胸前,略略皱眉“冷不冷,出门也不记得带上手炉,冻坏了可好”既嗔既喜。
风荷相信杭天曜分明就是故意的,当着他表弟的面假装与自己恩爱,弄得自己害羞生气,他好看戏。自己才不如了他的意呢,笑得越发温柔妩媚“爷,快放开。”
吐气如坐,轻辇浅笑,杭天曜一下子看得失了,怔怔得手上抓得更紧了些,想将她楼在自己怀里。
“爷。表弟与你说话呢。”风荷轻推了推杭天曜,一副贤妻之态,浑然没了方才的妖娆。
杭天曜猛地回,发觉萧尚嘲弄的浅笑,羞也不是,气也不是。他本想看风荷失态,却被她搅了心,反是自己失态,咬牙在她腕上捏了一把,只用了一成的力。
“那个,表弟,楚泽现住在何处呢,可别叫恭王府的人为难了。”杭天曜咳了咳,掩饰自己的窘迫。
萧尚面上明显的浮现出诧异之情,加重了语气回道“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他住在他们家在京城的别院中,想来也没有人敢去那里与他为难的。”表哥原来真是个好色之徒啊,往日那些并不是装得。
杭天耀真是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萧尚才与他说了,他转眼就问,这说明什么,哎,自己何时成了个顾前不顾后的人呢。
萧尚的好戏看得差不多了,夜已深,他留在人家夫妻房里很是不妥,起身告辞。杭天曜丢了颜面,自然无心留他,希望他走得越快越好,转而吩忖风荷“你代我送送表弟。”
“这是自然,爷等找一会。表弟,我就不虚留你了,闲时多来走走,四爷他在家养身子,一个人无趣得很,你们一向交好,还请你多陪陪他。这跟来的人都在哪呢”风荷站直身子,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彷佛之前那个与杭四斗气的人不是她。
萧尚认真打量她一眼,眉心纠结在一处,抱拳谢道“不需劳烦表嫂,我的人都在二门口等着呢。”
风荷忙道“既如此,那我叫个小丫头领你过去。”
萧尚再一次与杭四道了别,风荷与他一同出了花厅,叫过浅草“你伺候世子爷去二门,一定要见到世子爷跟前的人才能回来,回头再去太妃娘娘院里,与那边的端惠姐姐说一声。”
浅草郑重点了头。
“今儿多亏了表弟特特来一趟,为四爷辩白,不然四爷他还不知被人说成什么样呢。四爷有不是的,表弟看在一家子亲戚的份上,别与他计较。”玉色对襟的小袄,勾勒出风荷苗条的身量,在点点烛光掩映下有一种世俗而安宁的美。
萧尚一瞬间凝了眼,眼中的黑墨深沉得有如浩瀚的夜空,他垂下眼睑,客气了两句“表馊说什么呢,表哥自小照看我,我一直拿他当亲兄弟待,说话行事难免不避嫌疑。”这说的是自己,更是杭天曜,也是对风荷表明立场。
风荷陪着他出屋,冷气吹进裸露的脖子里,不由轻呼了一声。看到萧尚没有穿斗篷之物,忙道“去把年底给四少爷做得那件貂毛斗篷取来。那是新做的还没有上过身,表弟将就着穿过去吧,夜间风凉。”
萧尚本是要说自己的斗篷在小厮手里,也不知怎生顿了顿,那句话就没有出口,反是道谢“叫表嫂费心,那我就不客气了。表嫂快进去吧,有小丫头送我就罢了。”
闻言,风荷亦不再坚持,看着他穿了斗篷匆匆离去,方才进屋。
晚间,几个丫头合力将杭天曜搀到了里间床上,风荷为他宽了衣,自己才梳洗歇息。一宿无话。
屋子里不比其他的暖阁烧得很热,至少也要穿一件中衣加个袄子,王爷一向不喜欢屋里太温暖,反而更喜欢清冷些的感觉。一色黄花梨的家具,大方雅致,摆设不多,偶尔几件也是以简洁明快为主,真正值钱的古董反而少见,只有窗下炕两边高几上那时釉里红的梅瓶是新鲜颜色,招人注目。这样收拾屋子,不知是王爷的心意还是王妃的心意。
魏王妃在中衣外边加了一件蜜和色绣牡丹的宫缎袄子,松松挽了个髻儿,就开始服侍王爷起床。
今儿本就是恭亲王府请吃年酒的正日子,王爷又要为了杭天曜的事情去给他们郑重致歉,不管是谁的错在先,杭天曜将人打得卧了床就是不对,该有的礼数杭家不能失。
王妃手中拣了两件衣服,一件是正式的王服,一件是家常做客穿的缎袍,竹青色,滚了黑丝金线绣的边,低调中透着奢华。她笑得温柔“王爷今儿穿哪一件好呢”
“就那件竹青色的吧,又不上朝,穿那么正经作甚,叫人见了还以为我故意按身份呢。”王爷眼窝有点凹陷,精倒是还好,不过看着没有什么情绪。
昨日一时冲动怒打了杭天曜,后来听萧尚说了实情,心里很有几分愧疚兼赧然,只他是一家之主,不肯轻易低头,何况认为杭四也应该得点教训。如今恭王府吃了个暗亏,没有脸面追究此事,但日后倘若得势,难保不报会今日之仇。虽说四房弟妹是恭亲王之女,到底是个庶出的,在娘家说不上多少话,尤其她并不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