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举着的纸放下,“对不起,我做不到。我和乔安不是一个工厂产的,我不会乐器,更别说盲品了。”“谁让你做到了,不是让你演吗要是我真能找到这样的姑娘还轮得着你坐这儿啊。”我没说话。估计齐飞看出我的沮丧,嘻嘻哈哈圆场,“你吧,其实也不错,虽然有时候爷们儿了点,但打扮打扮也挺有人样的,真的,比如说你今天穿这身吧,就挺好的。总之今天你来的目的就是好好帮我演,让我顺利要到钱,知道吗”我被他说得哭笑不得。一路上我始终没有开口跟齐飞说和乔安闹崩的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本能地回避这件事,好像回避就能代表这件事没发生过,说不定只是个梦,是我下午躺在齐飞床上做错的梦。
陆先生第一次带着乔安参加聚会。座上宾不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就是抱住有头有脸人物大腿的人。乔安洗个脸,补个妆又能坐在席间把酒言欢。和陆先生一起默契地举杯,眉眼里带着默契。大家都在恭喜他们拿下了“静染”的单子。恭喜啊。恭喜啊。恭喜啊,你未来一定会大有作为。乔安就听着,麻木地笑。不知道用了多久,终于把自己喝醉。临倒下时,还跟陆先生说,别送我回家。赴宴的路上,他们从地下车库绕进商场,路过一家家奢侈品店,陆先生问乔安,要不要挑件礼物,送给她作为首战告捷的纪念。乔安的眼轻轻飘过那些女孩们梦寐以求的衣服、皮包、高跟鞋和首饰,回头跟陆先生说,“来瓶香槟吧,我不喜欢纪念品。”
“为什么不喜欢,女人不是都很喜欢纪念品吗”“可是我不喜欢,我喜欢庆祝,但是我不喜欢纪念。”“那敢情好,以后谁娶你可方便了,不用过结婚纪念日,连钻戒也不用买。”“钻戒当然要,钻戒是永恒的,婚姻才是纪念品。”乔安说完走进oet的门店,对店员指了指那瓶橱窗里的粉色香槟,“包起来。”陆远扬在她旁边,看着她总是微微扬起的下巴,和微张的嘴唇,就像是那些挂在高档商场墙壁上广告里的女明星,不带一点情感。他甚至都有点想不起她刚才抱紧他哭着的样子,补了妆之后,泪痕不见了,摔碎了一个面具,又赶快戴上一个新面具。小时候,大家都喜欢买那些包装精致、花哨的铁盒,或者晶莹剔透的玻璃罐装的糖。这样就能大大方方地拿出去给同学吃,带着优越感在班级里炫耀一圈,吃完之后还能把铁盒留下来收藏,代表你拥有过这种糖。可乔安不是,她喜欢买包装最简单的糖,她说包装越简单的糖越好吃。她和陆先生站在酒廊的走廊上,一面是放着插满红酒的蜂巢酒架,一面玻璃外是整个陆家嘴的星星点点。她感觉自己即将失去意识了,双手搭在陆先生的肩膀上,拉住他的领带,眯起眼睛问他,“你现在有点爱我吗”陆先生笑起来,“明天后天也有点爱。”“只要现在,明天的份就留给明天再说吧。”乔安吻着陆先生的嘴巴,脑海中却闪过了曾经失效过的所有誓言,陈公子说过的,男模特说过的,还有我说过的。
我跟在乔安身后绕了大半个操场,让她在同学录上写下,愿意做永远的好朋友。乔安嗤笑,拿过笔去,最后留下“祝你好运”。乔安是一本日历,撕掉每一个昨天,她不信天长地久,也不信曾经拥有,不相信今天的绿苹果明天会变成红色,她只相信当下。
和齐飞妈妈吃饭,我以为她身为中国餐饮业武则天,就算吃不上满汉全席,烤个全羊还是可以有的。实际情况是,我们在一个会所吃,挂着欧式的水晶灯,坐着牛皮和木质的椅子,外面是画廊,还可以订制香水什么的。除了齐飞妈妈,还有艺术沙龙的老板娘齐飞妈妈的朋友,以及朋友的女儿,显然,是个小型相亲会,我用哀怨的眼看向齐飞,他用眼跟我拍胸脯保证,他之前不知道还有别人要一起吃。老板娘穿着乳白色拖地长裙,怎么也得有个四五十了吧,脸蛋却比我还紧绷饱满,整个人像是移动版自由女,她的女儿也穿着拖地长裙,尖脸,大眼,睫毛长得能放上一把火柴,像个小版自由女。她们娘儿俩在画廊转一圈,清洁工都不用请了。落座后吃的东西完全不着烟火,跟油画里捞出来的似的,几片叶子配点怪的酱汁儿,还有些叫不出名的水果,越吃越饿,好不容易端上一个铁锅倒扣的盘子,我从厨师端着它出现在我们视野的一瞬间开始,便两眼发直地盯着它,一路追踪到它被放到我们桌上,我激动得胃都在颤抖,在猫和老鼠里这玩意扣着的都是烤鸡,厨师一掀开,“小女”歪歪脑袋,“我们这里新出的坚果蛋糕,齐飞你尝尝看嘛。”我原本兴致高涨的肠胃瞬间忧伤逆流成河。齐飞的妈妈和我想象中的样子大相径庭,我以为会是电视剧里出现的暴发户老婆,要么是包租婆,要么是低眉顺眼,她都不是。她对人不过分亲切,距离拿捏得恰如其分,对她的朋友们是这样,对我是这样,甚至对齐飞也是这样。齐飞变得和平时贫嘴的样子也大不相同,斯文礼貌,不苟言笑,也不正眼看他妈妈,说话客气清淡,多是嗯嗯哦哦,像是应付着客户。落座以后齐飞妈没询问齐飞近况,更不问我。倒是她的其他朋友对齐飞和我抱有莫大的兴趣,反复询问着,我背诵齐飞给我写的脚本,手心紧张得一阵阵出冷汗。齐飞说我们是读书的时候认识的,可是我对英国的全部了解,都来自憨豆先生。我学着齐飞的样子晃酒杯,闻一闻,大口喝进去,还像漱口似的过一下,和吃奥利奥是相同的步骤。我真不明白,不就是瓶破酒么,在人家法国估计和中国人对待老白干儿一个态度吧,你看我们喝老白干的时候有谈论这老白干儿是几几年的高粱吗“小自由女”晃着杯子问我,“倪好,觉得这酒怎么样”“挺好挺好,酒体轻盈,香味浓郁,口感圆润。”我一字一句背诵出他之前给我准备的小抄,时不时偷瞄齐飞。他凑在我耳边小声说,“这是有一定年份的赤霞珠,酒体不轻盈。”呵呵。你们的思路对了,我之前所说的蜘蛛侠的故事,在这里出现了。我突然间灵光闪现,这就是传说中的“蜘蛛侠”啊这我了解啊,在乔安的学习班里学习过的,我又装着喝了一口,感慨道,“酒体浓烈,有动物皮毛的香味,真是有年份的蜘蛛侠。”我说完全场安静。我从高考之后,再也没经历过这么严肃安静的情况。这个局面直到齐飞爆出一声大笑收场,他钩住我的肩膀,跟窃笑的“自由女”母女和尴尬的齐飞妈说“她就是爱开玩笑,别介意。”
那天的饭局,最终还是以我的血光之灾收场。自从亲耳听到我把“赤霞珠”说成“蜘蛛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