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东陵默在这一方面确实不想花太多的心思,心里想的是什麽,便与她说什麽,也不在乎是不是会伤到人:
“从前没有娘子的时候,我不认为与你偶尔有所拉扯有任何不妥,毕竟我姑姑喜欢你,我也不想与你的关系弄得不好。可现在既然我有娘子了,既然我娘子不喜欢我与其他女子交往,那以後请你离我远些,我不想惹我娘子不高兴。”
东璃睁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她怎麽从来没有发现东陵默说话居然真的可以这麽乾净俐落!他竟坦白跟她说,从前与她好不过是因为柔妃!
虽然她自己也清楚这是事实,可是如此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就不怕伤了她的心吗?
他现在就为了慕浅浅一句不喜欢他与其他女子太亲近,他便急着要与她撇清关系,在他心里自己是不是真的一点地位都没有?
“默,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七皇妹争。”慕东璃咬着唇,声音含着一丝哭腔,哑哑的,十分可怜:“默,你不要这样对我,我不会跟七皇妹争的,我也不会让她不高兴,我只想留在你身边,哪怕做个小妾也愿意,我……”
“我不愿意。”他小娘子的醋意有多大,他心里清楚得很,上回就是因为他而故意用帝无涯来气他,她只是不知道自己寻错了对象,帝无涯不是她能惹的人。
但这举动也让他深刻认识到,若他再与这位七公主纠缠不清,她还会做出更多让他气愤的事情。
他不喜欢误会也不喜欢争执,就这样好好与她呆在一起,於他来说是一件最完美的事。
“我要说的话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以後还要不要见柔妃也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告辞。”
他深知七公主愿意日日与他姑姑相伴,多少是为了他,说他冷情也好,说他无情也罢,他很快就会把姑姑从宫里接出去,以後她身边会有晴儿相伴,至於这个六公主要不要继续与姑姑好,根本没有太大的影响。
东陵默是真的很冷情,也没有半点同情心,他的心思慕东璃虽然无法参透太多,却也分明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冷酷。
从前因为柔妃对她的一丝温存,如今也淡然无存,转变这麽快,只因为这个七皇妹,这叫她如何能甘心?
“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见他想要离开,她退了两步,却依然挡在他身前,抬头看着他比日月星辰还要漂亮的眼睛,心里酸酸的也是苦苦的。
这麽出色的男人,这麽迷人的东陵默,为什麽不属於她?
“若是我做错了,我可以改,好不好?默,不要这样,我能改,我一切都听你的,我一定会做得比七皇妹好,我能做得比她好太多。”
“你没有资格跟她比,你也比不过。”他是真的想要离开了,虽说长夜漫漫,可chuno一刻值千金,好不容易与浅浅的关系回到从前那般融洽,他才不愿意浪费半点时间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见他又举步向前方迈去,慕东璃依然挡在他身前,依然苦苦哀求着:“默,看在我伺候了柔妃这麽多年的份上,你不要如此待我,好吗?”
东陵默脚步一顿,垂眼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我并没有要如何对你,六公主,我只是与你说清楚,这一生我不会要你,你不要白费心机在我身上,好好找个良人与他共度一生。”
浅浅说了要他别耽误人家,他这番话说得够清楚了吧?
可东璃却还是不愿意放弃,她向他靠近半步伸手想要去拉他的衣袖,东陵默随手一扬,轻易躲过她的触碰。
见她还想靠近,他脸色一沉,目光顿时冰冷了下来:“我想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你若是还纠缠,别怪我不客气。”
东璃一惊,一双震撼的眉目紧紧盯着他线条僵硬而冰冷的脸。
他从来没有对她这麽冷漠过,从前哪怕也不愿意与她多亲近,但他至少还愿意对她和颜悦色,可今日,他居然对她这麽不耐和冰冷。
“为什麽?”她低喊了一声,眼泪不自觉地滚落了下来,小小的身子往前扑去,便想要抱上他的腰际:“不要这样,不!不要……”
就在她两条胳膊即将要抱向他腰际之时,东陵默忽然抬手一扬,一道不算太淩厉却也不轻的掌风至他掌中推出,瞬间落在慕东璃身上。
她闷哼了一声,在自己错愕的目光下,就这样被他摔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地上。
他对她出手,他居然真的对她出手!
东陵默从来没有伤害过她,这一次他却如同换了一个人那般,居然把她伤得这麽彻底。
她薄唇不断颤抖着,抬眼看着他,眼泪落个不停,身上有一丝疼痛,可这一丝痛哪里比得上她心底的剧痛?
“为什麽?为什麽要这样?为什麽?就为了那个女人吗?你为了她,居然对我出手,你居然真的对我出手!”是无法相信,也是不能接受,他为什麽忽然会变成这样?
“我本就是这样一个人。”再次瞥了她一眼,他冷冷一哼,举步往宫门走去。
东璃知道他确实是这样一个人,老早就听说过有皇家女子想要接近他,却被他把胳膊卸下来。
那事她其实很清楚,东陵默不是真的把那个姑娘的胳膊卸下来,只是一掌把她打得脱臼了而已。
只是事情越传越远,到最後把他传成了一个嗜血残酷的人。
那当中也有她几分功劳,她是不希望其他女子与定国候亲近,也不愿意看到他为任何一个女人驻足流连。
可她没想到他这一份冷意,有一天竟用在自己身上,他居然真的对她这麽不屑一顾!
过去的温情是假的,过去的亲近也是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他姑姑,他不过是利用她,想要她在宫里对他姑姑有几分眷念罢了。
他本来就是一个心机极重的人,他一直在利用她,一直都是!
“你如此待我,你一定会後悔的!”她从地上爬起来,向他追了数步,依然哑着声,怨恨道:“东陵默,我为你费尽了心思,爱你爱了这麽多年,你若真对我这麽无情,我……我一定……”
走在前方的男人连头也没回,根本不愿意多看她半眼。
慕东璃咬着薄唇,看着他冷酷无情的背影,恨道:“你如此对我,以後柔妃在宫里一定会受到报应的,她一定……”
话还没说完,便忽然觉得喉间一紧,明明走在前方数十步之远的人转眼间来到她跟前,他的大掌在一瞬间落在她脖子上,只是轻轻捏了一把,便捏得她顿时呼吸不过来。
慕东璃吓得睁大一双眼眸,死死盯着他那双沾满了怒意的眼睛,薄唇大张,却完全说不出话来。
东陵默嗜血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他冷冷一哼,沉声道:“你若敢动她半根汗毛,我一定会让你尝尝什麽是後悔的滋味!你若动她一根手指,我便把你十根手指全剁下来,你让她心里不高兴,我便让你身心痛苦,别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他又收紧了五指的力度,见着她一张脸渐渐变成朱红的颜色,直到她差点因为呼吸不过来而昏厥过去,他才蓦然松手,随手一扬,把她重重摔落在地上,转身傲然离开。
这一次,真的再也没有回头看半眼。
……
当表面上那些客套的温情不在的时候,东陵默彻彻底底变成一个令人畏惧的恶魔,慕东璃长这麽大,从未见过这麽可怕的人。
那一双染着血腥和杀意的眼眸让她从头冷到脚,从身体外表的肌肤一直冷到心窝,整个心在一瞬间被冻成寒霜。
可是,哪怕他对自己如此残忍,也如此无情,她却还是那麽喜欢他,那麽舍不得放手。
从前虽说也不与他太亲近,但至少他还会温和地对她说话,温和地对着她笑。
以为讨得他姑姑的欢心,他对自己总是有几分柔情的,可是,自从他和那个该死的女人在一起,他再不多愿看自己一眼了。
每次相见也是匆匆离开,他所有的怜惜和宠溺全给了那个女人,那个光长着一张漂亮的脸孔,却没有半点修养和内涵的女人。
怎麽会这样?她和东陵默怎麽会变成这样?
她趴在地上一直痛哭着,哪怕知道守在宫里的暗卫一直在暗处看着,却也还是止不住让自己的哭声溢出。
她不要和东陵默变成这样,不要与他形同陌路,也不要一辈子失去他。
可她该怎麽办?她究竟怎麽办?
……
东陵默离开之後便大步往宫门而去,心里想着浅浅在马车上等自己,怕她等得不耐烦,便又不自觉加快了步伐。
可还没到宫门,便看到一名守门的侍卫色慌张,急匆匆地往内里闯去。
他心头一紧,大步迎了过去,不等那侍卫开口,便急问道:“宫门处发生什麽事?”
他从宫门那方回来,而浅浅还在门外……心里一下被揪得紧紧的,仿佛有什麽在他心里紮了一下那般。
就连等侍卫回话的耐性都没了,他脚下一点,迅速往宫门而去。
门外有几许淩乱,他们的马车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车上却是空荡荡的,毫无一人。
车夫被击毙在地上,数名侍卫也在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这里分明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斗。
他被慕东璃耽误的时间也不过半柱香,宫门处竟然已经发生了如此巨变!
“七公主呢?七公主在哪里?”他一把揪住跟上来的侍卫,怒问道:“七公主究竟去哪了?是什麽人来偷袭她?他们是不是把七公主带走了?你快说!”
那侍卫见他如此愤怒,本就已经吓得两条发软,大脑一片空白,听着他的问话,他怔愣了片刻才蓦地回:
“刚才来了十几名黑衣人,把七公主带走了,侯爷,他们……他们有信函交给你。”
……
浅浅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睡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她睁了睁眼眸,等脑袋瓜那一阵晕眩过去之後,才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知道自己被劫持,不是不害怕,却只是深知哪怕害怕也於事无补,能如此安静下来,说起来真的是心智有那麽点长进了。
房间的布置精致古雅,算不得华丽,但却给人一种高贵的感觉,这个房间她自己从未来过,也不知道是在哪里,但却莫名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从床上爬起来正要翻身下去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心头一紧,忙注意起周围有没有防身的武器。
眼见不远处的墙上挂着一把长剑,她想都不想便套上靴子奔了过去,把长剑取下来握在掌中。
长剑并不重,拿在她手上却显得微微大了些,就如同她拿起赫连子衿的长剑那一般。
说起来,长剑的花纹和赫连子衿的那把真有几分相似。
她被人虏劫到这里来,还不知道她殿里的男人如今如何了,他们会不会着急,会不会四处在找她
不等她多想,房门已经被打开,一名女婢打扮的女子率先进门,随後,一位衣着不算太华丽却给人无比庄重高雅的妇人在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的陪同下,缓缓步入房门。
浅浅握紧长剑退了两步,盯着三人,眼底满满的都是防备之意。
哪怕自己的武功和剑法都不见有太大的长进,但若是他们真要乱来,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赫连落月进了房间後,视线便一直锁在浅浅的脸上。
这是她有一回如此近距离地亲眼看到传说中的七公主。
如此一张精美绝伦的脸蛋以及娇媚得让人怦然心动的身段,果真是天香国色,长得倾国倾城。
怪不得她的儿子会如此迷恋她,不仅她的儿子,就连连城皇子和定国候都对她恋恋不忘。
但三个男人同享一个女人,就算再美又有什麽意义?她实在是不懂他们都喜欢她些什麽,难道就凭这张脸吗?
走在前方的婢女把椅子搬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房中央,对着赫连落月垂首道:“娘娘,请坐。”
娘娘……
浅浅心头一紧,看她优雅地坐下,她握紧剑柄,盯着她沉声问道:“你是什麽人?抓我来这里有什麽用意?”
“小丫头不得无礼,在娘娘面前得要懂规矩。”站在赫连落月身旁的韩公公瞅着浅浅,眼底闪过复杂的光芒,似在打量也似在琢磨什麽,但他的声音却是平静而含着几分柔和的:
“这位是我们的皇后娘娘,还不快来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听他这麽称呼女子,浅浅更加不懂了,若她没有记错,宫雷根本没有皇后。
自皇后去世後,皇后之位便一直空缺着,就连尊贵如德妃也是顶着一个贵妃的头衔,这麽多年以来还是无法拥得皇后的宝座。
她不清楚上一代的事情,不懂是皇帝真如此喜欢已故的皇后,不舍得把皇后的头衔让予别的女子,还是这麽做有别的用意,但她却很清楚,眼前这个皇后娘娘是假的。
见她一直用一种打量而又不相信的目光看着自己,赫连落月薄唇轻抿,忽然浅笑道:“你便是本宫皇儿的娘子?”
浅浅依然没有说话,不知道她说的皇儿指的是谁。
想了半天忽然眉眼亮了亮,冲着她讶异道:“你是……”
眼前这位娘娘,难道是前周朝的皇后娘娘,赫连子衿的母後?
见她这般色,赫连落月点了点头,接过婢女递来的清茶浅尝了一口,才把杯子递还给她,看着浅浅笑道:“如何?本宫既然是子衿子衿的母後,便也是你的母後,给本宫行个礼问个安,该不算是委屈你吧?”
听她说是赫连子衿的娘,又听其他人也称她为皇后,浅浅心底已有几分相信。
怪不得刚才取下长剑的时候总觉得有几分熟悉的味道,说不准这房间是赫连子衿,那这里……这里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冥宫?
冥宫的人,居然把她敲晕了带到这里来,这算什麽?
虽然不明白冥宫的人带她来这里意欲何为,但知道眼前的妇人是赫连子衿的娘後,浅浅心下还是松了一口气,紧握着剑柄的掌也不自觉收回几分力道。
她向前缓缓迈了两步,来到赫连落月跟前,盈盈拜了下去:“见过皇后娘娘。”
赫连子衿的娘确实是皇后,可却是前周朝的皇后,按理,她身为夏朝的公主,本不该向她行礼。
但既然是她的婆婆,给她行礼问安自然是应该的,这是对长辈的尊重,并非因为她前朝皇后的身份。
赫连落月一直注意着她的色,见她眉宇间蒙着一抹温顺乖巧的色,与传说中那残忍不仁的七公主完全不一样,心中也有几分讶异。
据她的探子回报,这个七公主心性凶狠,在她的猜想里定然是个眉宇笼罩着嗜血光芒的女子,但却不想竟是这般。
“你真的是慕浅浅?”不能怪她有所怀疑,眼前这个女子与想像中的七公主简直是天差地别,根本让人难以相信她们就是同一人。
浅浅微微怔了怔,才又垂首道:“是慕浅浅。”
赫连落月没有说话,倒是站在她一旁的韩公公一直注意着浅浅,眉目含笑,温言道:“给七公主赐座。”
一旁的婢女应了一声,忙又搬来椅子小心翼翼放在赫连落月身边不远处,看着浅浅柔声道:“公主,请坐。”
浅浅点了点头,站直身躯,退到椅子前乖巧地坐了下去,才又看着赫连落月,一丝不安和疑惑:“皇后娘娘让人把我带到这里来,究竟是什麽意思?”
眼前这个婆婆於她来说是敌是友她暂时还分不出来,她是赫连子衿的娘,而她是赫连子衿的娘子,两人之间就不该有仇恨。
可她却用这麽粗暴的手法让人将她打晕带回这里来,於情於理也是不该,她究竟想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