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公公离开之後,龙寂才敛去唇边的笑意,执起衣袖拭去额边的汗迹,轻吐了一口气,转身往殿内返回。01bz.cc
侯爷这次是动了真格,直接与太后扛上了。他倒是不怕将来的路,只是有点忧心,侯爷对七公主的在乎似乎比他想像的还要多。
侯爷本是强悍到几乎没有破绽的人,可如今身边出现一个在乎的女子,从此便有了弱点,他真的怕有一天这样的弱点会是致命的。
但,只要是侯爷喜欢的,他也无法多说什麽。
幽幽叹息了一声,修长的身影转眼没入一片夜色中。
……
当公公把东陵默的原话转告给宁太后之後,宁太后一掌击在茶几上,怒道:“混账,居然敢如此藐视皇族的权位!”
她垂眼看着跪在地上被她的怒意吓得全身发抖的公公,怒得几乎语不成调:“你确定……确定是东陵默亲口说的吗?”
“回太后,”那公公又倾了倾身,恭敬地回道:“奴才根本见不到定国候,话是侯爷身边的龙副将所说。”
太后握紧拳心还想发话,坐在她对面安静品茗的帝无涯却淡言道:“让他退下吧,既然是龙寂所说的话,那便肯定是东陵默的意思。”
龙寂对东陵默的忠心有谁不知?宁太后忍了忍那道气,摆了摆手,无奈道:“全都滚出去。”
这话一出口,不仅跪在地上的公公,就连守在一旁的宫女太监们也向两人行了礼之後匆匆出了门,房内转眼便又只剩下太后和帝无涯两人。
太后看着脸色从容的帝无涯,不安道:“无涯,哀家也没想到他们会如此放肆。”
“他们早就该放肆了。”帝无涯依然品着香茗,抬起眉角看了她一眼,眼底像往常一般,没有一丝波澜:“太后早知道这几个人走在一起,若不是斗个你死我活,便定然会组成一股强悍的力量。”
“无涯既然知道如此,为何当初还要让他们进入公主殿?”宁太后是真的不解,若他所说是真的,那现在他们几个人明显没有发生任何争执,而是仿佛有了默契那般。
难道真的如无涯预言那般,他们会汇集一股强悍的力量一起来对抗她吗?若是他们真的合作起来,别说是她,就连无涯也不一定有把握对付得了吧?
帝无涯的目光透过她落在窗外的夜色下,他自己也说不清明。
明知道他们一旦联手将会天下无敌,但师傅的指示却是如此,只要把那五个男人都带回雪洞里,他的浅浅自然就可以回来。
她现在不记得他,不是她的错,只是命运在捉弄他们而已,但她总有一天会想起他们过去的恩情。
只是在这之前,他必须得想办法把他们分裂开来。
“这事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处理。”他搁下手中的杯子,站起来便往门外走去。
其实今夜来这里让太后传召浅浅,他也明知七公主殿里那几个男人不会放她离开,只是心里还存了一份期待。
想见她,真的很想。自从那夜把她带到洞中一亲芳泽之後,对她的思念便如排山倒海般止也止不住,她就像毒药一般,闻着味儿就能让人上瘾。
但一旦这几个男人留在公主殿里,他自己是无法见到他的浅浅,不是对自己的武功不自信,只是太清楚对方是什麽人。
他执念那麽久,只为了让她回到自己身边,如今眼见已经找到了那四个命格不一的男人,可第五个却依然寻不出来,那个人究竟在哪里?
见他要离开,宁太后忙站起来亲自相送,看着他那道素白而又飘逸的身影,她不安道:
“无涯,哀家真的不需要做点事吗?探子回报说轩辕连城昨日去了东陵默的军营,若不是解释护**被东周刺客骚扰的事,那便是有什麽秘事要与东陵默商议。”
如此,她再不做点什麽,他们会不会有一天真的联合起来对付她?
“你尽管做好你的太后便好。”帝无涯丢下这话,头也不回举步离开。
看到那道身影转眼没入到一片夜色中,宁太后心下依然有几分不安,虽然无涯如同她的守护那般,但他毕竟是一个外人,
就连她自己也感觉到无涯会重新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七公主,与她倒是没有半点关系,会与她合作,也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当初他把浅浅带到她身边,告诉她这丫头将来有用,要她好好伺候着的时候,她便已经探出来浅浅於他来说不一样。
这些年来他从未回来看过她,把她丢下之後便再不管不顾,直到半年前才又回来告诉她该给七公主选婿。
她猜不透当中的秘密,但也知道帝无涯所做的一切全都因为浅浅,可是,他却又把浅浅让给殿里的那几个男人,这麽做究竟是为了什麽?
浅浅虽美,但以无涯这麽风姿过人的男子,又何必死守这样一株花草?外头大片的森林,岂不是观光更加美好?
但,帝无涯的事何时要轮到她来多想?认识这麽久,她从连他是什麽人都不知道,他的事她又如何猜得透?
看着凄迷的夜色,她不禁幽幽叹息,难道真的只要做好太后的本分便可?这个江山这个天下真能一如过往紧握在她手中吗?
“无涯,哀家是不是真的能完完全全地相信你?”
……
今夜长寿宫里注定了不平静,而七公主殿里也是一片波涛暗涌。
跟随着黑衣人的带领,赫连子衿穿过七公主殿后的那片密林,踏着朦胧的夜色来到林外山脚处那间小木屋门前。
夜凉如水,和风拂过,拂起他一身素白的衣裳,那份动人的景致,令屋内的女人满心欢喜的同时,也是满心悲凉。
若他皇兄也在,这会儿定然也是个极其出色的男子,可这一生,她大概也见不到大皇儿一面了。
看到踏着夜色步入的赫连子衿,她眼底祥和的光亮瞬间敛去,脸色一沉,声音蒙上几许不悦和冰冷:“跪下。”
屋内还有数人,一位看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站在妇人的身旁,盯着赫连子衿,面无表情。
三大护卫守在屋子的角落里,连同外头把守着的十来个暗卫以及伺候在旁的两名婢女,这屋子内内外外有二十人之多。
赫连子衿步到房中央,来到妇人跟前,没有半点犹豫,单膝跪了下去,恭敬地唤了声:“母妃。”
“你还知道有本宫这个母妃吗?”赫连落月把手中的杯子搁下,垂眼看着他,冷哼:“你不是早就已经把母妃忘得一乾二净了吗?”
听着她责备的话语,赫连子衿脸色淡若,依然垂首恭敬道:“儿臣怎麽敢?母妃多虑了。”
“站起来说话。”让他跪下来的人是自己,见他如此跪着,那飘逸的身形以及俊美得叫人移不开视线的脸却又让她心里无由来一紧,极舍不得让他受半点委屈。
对这个儿子,她是打从心底喜欢,也是从小疼爱着。
他从小懂事,从不会做让她不高兴的事情,可是这一回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无视她的安排,甚至把她的计画全打乱!
分明是满腔怒火,却在见到他的时候,所有的火焰又被怜惜所取代。
赫连落月无声叹息,摆了摆手,淡言道:“给皇子赐座。”
“是。”守在身旁的婢女忙搬来矮凳送到赫连子衿身旁,抬头瞥见他比过去愈发动人俊逸的脸,婢女红了红脸,垂首恭敬道:“二皇子,请坐。”
他们全都是跟随了赫连落月十多年的心腹,那两个婢女年纪已经不少了,可却一直跟在赫连落月身边,年将二十五,尚未许人。
她们也是从小看着赫连子衿长大的,虽说年岁差不了多少,只比他大不了两岁,但看到他,还是会止不住一阵脸红心跳。
赫连子衿也不客气,在赫连落月跟前坐下,垂眼看着母妃依然风韵犹存的脸,温言道:“母妃夜召儿臣,究竟有什麽急事?”
若他没看错,刚才进门的时候母妃的色确实是有几分不悦的,他也知道定然是数日前自己的行动惹她不高兴了。
赫连落月倚在椅背上,抬眼看着自己出色的儿子,就算自己再宠溺,心中还是有几分不悦:“母妃让你接近宁太后,查探你大皇兄的下落,你为何迟迟没有举动,终日只知道和公主殿里那个女人风花雪月,甚至连武林大会也带着她出席?”
赫连子衿指尖微微凉了凉,事情若不是牵涉到浅浅他或许并不在意,可这事既然被母妃提起来,他便不得不让母妃意识到浅浅不是她能动的人。
只是,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母妃的性情,他若是直接与她说明,母妃只会越发生气。
见他薄唇微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赫连落月心底一凉,顿时明白到公主殿里的那个女人对他儿子的影响力有多大。
知子莫若母,她从小看着他长大,他心里想些什麽,她如何能不知?“皇儿是真的很喜欢七公主吗?”
赫连子衿看着她,半响才点了点头,认真道:“浅浅是儿臣的娘子,儿臣这一生只要她一人。”
“混账!”这话他不说还好,赫连落月听了顿时怒火攻心,一掌击在椅子的把手上。
身旁的公公忙倾身而下,温言劝道:“娘娘不要动怒,身子为重。”
“韩公公,你听听这孽障所说的话!”他竟说这辈子只要那女人!
他身为周朝的二皇子,将来很有可能成为一国之君,一国之君又怎麽可能只守着一个女人过一生?
哪怕他们有幸寻回他们的大皇儿,而他只当一个王爷,王爷身份如此尊贵,也绝不可能一生只娶一人。
更何况那女子殿里还有其他三个男人,一个残花败柳又如何能为她尊贵的孩儿诞下麟儿?
待夏朝推翻之後,她也只不过是一个被罢黜的公主,哪怕不成为阶下囚,也是平民一人,她凭什麽成为她儿子心中的独宠?
“刚才所说的话,母妃只当没听见,楚儿,母妃今夜召你来是想要问个明白,你心里究竟都在想些什麽,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母妃给你安排?”
赫连子衿轻抿薄唇,看着她,依然脸色静若,眼底无波:“母妃,儿臣自有自己的打算,在这事上母妃是否能先不过问?”
他与轩辕连城甚至以及东陵默的计画是绝对的机密,那怕在场这些人是母妃的心腹,他也还是信不过他们。
不是他天生疑心重,只是事态严重,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所以就算是他的母妃,他也暂时不想透露,至少等事情定下来,等这一仗打响了,他才会把计画一五一十地跟他母妃说个明白。
他有着自己的打算,可赫连落月却明显不是这麽想,女人在这一方面总是特别敏感的,她分明觉得儿子最近变得特别怪。
听说他把七公主带回了名剑山庄,让她以名剑山庄夫人的身份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对这事,她本来就十分不高兴。
婆媳由来就是一个千古不变的难题,她总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的儿子被人抢走了,他的心已经不在自己的身上。
“你所做的变卦全都是为了七公主吗?”明知道不该与儿子计较这些,可她做不到,她就怕有一日儿子会被那女人迷了去,做出对不起他们周朝的事情。
赫连子衿眸光闪烁,依然看着她,眼底明显闪过几许对别的女人的怜惜:
“母妃,儿臣承认计画有变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浅浅,儿臣只是希望能够把她安顿好,将来就算在战役中也能保她安然,但儿臣从未忘记儿臣的使命,母妃不必担心,儿臣绝不会做出对不起大周皇朝的事情。”
“皇儿当真那麽喜欢她吗?”赫连落月盯着他,大掌不自觉收紧。
身为一国的皇子,他有什麽资格如此喜欢一个女人?一旦他陷入,这一生便有了自己的弱点,这个弱点若是被别人抓到,很有可能会夺取他的性命。
明知道自己不该把对浅浅的执念告诉她,但他从小跟在母妃身边,两母子相依为命,他早就习惯了对她忠诚,那些欺骗的话语他说不出来。
他垂眼看着不知名的角落,紧抿薄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喜欢,这一生儿臣只喜欢她一个。”
他已经强调了两次这一生只喜欢慕浅浅一人!赫连落月心里是满满的失落,也是满满的气愤。
这个儿子竟真的陷入了,简直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他从不会撒谎,能出自他口的绝对是真的。
她怒道:“你有没有想过她是夏朝的公主?若她知道你是我们前周朝的二皇子,那她……”
“儿臣早已把自己的身份向她说得清楚明白。”
“你……”赫连落月被他的话气得握紧了右拳,锋利的指甲差点陷入皮肉中。
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会这麽疯狂,居然把如此天大的秘密告诉了夏朝的公主,他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知死活。
从前如此理智的儿子竟被个狐狸精迷得昏头转向,连自己的老底也早早主动向她交代,她如何能不气?
他的身份是绝不能被曝光的,若是被宁太后知道,他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除非,他早早离开公主殿,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不行,你马上跟母妃回去,留在冥宫里再也不要出来。”她已经失去一个孩儿了,她的二儿子,她无论如何不能再遗失掉!
赫连子衿一怔,抬着眼帘看她,讶异道:“母妃这是什麽意思?儿臣还有许多事情未完成,此时此刻又如何能跟您回冥宫?”
“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再留在公主殿里,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宁太后和帝无涯是什麽人?若是他的身份被暴露,他们会放过他吗?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们怎麽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母妃。”赫连子衿一下站了起来,可站起来之後才发现以自己的高度,与母妃交谈起来有几分难度。
激动过後,他才又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看着赫连落月温言道:“母妃无需多虑,浅浅绝不会将儿臣的身份泄露出去,儿臣相信……”
“你已经鬼迷心窍了。”赫连落月一声怒喝,打断了他所有的话语。
七公主是夏朝的公主,她凭什麽会为他隐瞒身份?只有他这麽傻,才会傻乎乎地被骗了心智上了当!
仿佛看穿她的心思那般,赫连子衿眼底含着一抹宠溺,浅浅笑道:“母妃多虑了,浅浅并非夏朝正真的公主,她只是宁太后用来对付我们的棋子。”
“你既然知道她是宁太后的棋子,还与她交心,将自己的秘密向她坦诚,你……你真是……”她气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向来懂事明理的儿子,今日怎麽会变得如此!
这个儿子是不是吃错什麽药,变糊涂了?
“娘娘别动怒,身子为重。”一旁的韩公公又适时劝慰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