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多看一眼就觉得害怕。
曾经,一位深得太后喜爱的外姓郡主企图要接近定国候,被他活生生拧断了想要触碰他的那条胳膊!
这事在皇族千金公主里不是秘密,整个皇族的女子,哪怕心里对他都爱慕不已,却只有六公主慕东璃敢与他亲近。
她,连半步都不敢靠得太近,生怕一不小心碰到他,被他把胳膊生生撕下。
但东陵默明显不想放过她,他甚至往前半步,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渐渐苍白起来的脸:“五皇姐不是说了有好东西要给浅浅看麽?我怕不美好的东西会脏了她的眼,不如五皇姐先把东西拿来给我过目吧。”
“吓?!好……好东西?”慕明珠怔愣了好半天,才总算反应过来。
她刚才确实说过有东西要给七皇妹看,但她那样说,也不过是为了想要暗示她出去,等出去後好狠狠教训她一顿。
她就是看不得她过得这麽好,看不得她讨男人的欢心。可现在,她只想赶紧离开!
“是……是有好东西要……给七皇妹看看,呵呵,呵……”反应过来後,她一边乾笑,一边招来不远处的宫女,咬了咬银牙,恨声道:“把……今天母妃送给本宫的碧海夜明珠取来,本宫要送给七皇妹。”
“公……公主?”那名宫女怯怯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那是……那是公主最爱的……”
“快去!”明珠瞪了她一眼,恨不得用视线杀死她!
她当然知道那是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央了母妃那麽久,要不容易才央求得来的!
可是,人家定国候说了,他怕不好的东西会脏了七皇妹的眼,她要是随便送个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得罪了定国候,她还要不要活了?
那宫女被她怨恨的目光吓了一跳,慌忙小步奔跑着离开宴会现场,往德妃的寝房赶去。
五公主和二皇子都已经在宫外有自己的殿,偶尔回宫小住几日都是在德妃的德娴宫度过的,碧海夜明珠个头不小,不方便随时带在身上,自然要放在殿房里。
虽然不知道那个碧海夜明珠究竟又多贵重,不过看宫女这副迟疑的表情,以及慕明珠脸上那份切肉的痛,浅浅已经明白到那绝对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她只是没想到,东陵默居然会为她出头。
是因为觉得自己眷养的狗被欺负了,所以面子上过不去了麽?打狗还要看主人,慕明珠一直想要欺负她,一不小心踩到定国候的尾巴了?
她只是不明白,他分明不是这麽多事的人。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东陵默也不再多说什麽,在浅浅身边坐下,端起酒壶为自己满上一杯,默不作声浅尝着。
没多久,跑出去的小宫女便捧着一个锦盒回来。
明珠接过锦盒,把宫女屏退後,便献宝似的把锦盒打开,送到东陵默面前,讨好道:“侯……侯爷,这就是我说要给七皇妹看的好东西,您……请过目。”
看她这副模样,明明心里不甘,却还得要挤出一脸比哭还难看的笑意,浅浅一看,心里顿时愉悦了起来。
不过,东陵默在这里,还轮不到她说话。
视线被锦盒里散发出来的绿光吸引住,细看之下,顿时两眼发光,贪念顿时。
怪不得叫碧海夜明珠,果然很碧啊!碧绿碧绿的,光芒四射,耀眼得很。
“喜欢?”东陵默瞟了她一眼。
“嗯嗯。”贪婪是天生的,虽然对东陵默很有意见,但,对这颗夜明珠一点意见都没有。
“虽然算不上是什麽好东西,不过,既然浅浅喜欢,那我就替她谢谢五皇姐了。”他合上锦盒,把盒子塞到浅浅手里,回眸看了视线紧锁在浅浅怀中锦盒上的明珠一眼,冷冷一哼:“五皇姐还有什麽赐教麽?”
“呃……没……没有了,我先回去了,母妃在找我。”
慕明珠被他的冷哼吓了一跳,忙站了起来,向他颔了颔首,最後又深深看了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品酒的轩辕连城一眼,才依依不舍却又恐惧万分地举步离开,转眼不见了踪影。
直到那道纤细妙曼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浅浅才轻吐了一口气,一脸怅然。
这个世界果然就是这麽弱肉强食,人善被人欺,这个慕明珠也是个欺善怕恶的主。
目光又落在锦盒里的夜明珠上,看着那一层一层碧绿的光圈,她无声轻叹,把锦盒合上,忍痛递回给东陵默:“还给你。”
不是她的东西,她不要。
“喜欢就拿去。”东陵默只是淡淡瞟了她一眼,对那颗夜明珠完全不在意:“若是感觉要得不安心,晚上多卖力伺候我几回,就当是酬劳。”
相较於她的不安,他倒是心安理得得很,甚至,已经把这东西看成是自己的私有物了。
听到他说晚上要她伺候,一下又想起他下午在房间里的暴行,刚才因为看到明珠吃瘪而生出来的那点愉悦顿时被恐惧和後怕所取代,就连脸色也在瞬间苍白了起来。
她把锦盒一推,坚决道:“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
东陵默再次看着她,眼眸眯起,目光渐渐拢起一丝寒意。他说了给她的东西,她敢不要?
浅浅知道他在生气,也知道惹怒他对自己来说没什麽好处,但,她素来自以为还算得上精明的脑袋,在东陵默面前完全用不上半分。
明知道会惹毛他,还是忍不住要拒绝。不想顺他的意,不想委屈自己。
倒是东陵默看到她脸色从一开始的不安到镇定再到不屑,不仅没有当场发作,甚至,笑得愉悦。
“果然有了别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不过,oue才被我做成那样,我前脚刚走,你後脚立即就和赫连子衿做起来,不疼麽?”他端起酒杯,凑到唇边才发现杯子里已经没有酒液,便又拿起酒瓶给自己添上,之後一饮而尽。
浅浅的脸色却越来越泛白,最後,白得几乎没有半点人色。她和赫连子衿後来的事,他都知道了麽?
他虽然在笑,她却分明在他眼底看出一份透骨的寒意。“怕什麽?我说过我不介意,反正,早晚是要扔掉的。”
十指一点一滴凉下去,如同她的心一般。对他,早就不该有任何奢望。
“你反正也不打算要他,被他抛弃不是正合你意?”赫连子衿的掌温热有力,握着她的小手,不轻不重,却令人心安。
东陵默脸上的笑意顿时散去,眼底,寒意外溢。
不打算要他是麽?从来,只有他不要的东西!
“啪”的一声,白玉杯子在他掌中化作碎片,高大的身躯忽然站了起来,举步走远,再不看她一眼。
说她没有一点感觉那是不可能的,看到他不善的脸色,虽然也有那麽一点心疼,但,心底恐惧的成分居多。
看吧,一直一直那麽怕他,跟他在一起能有什麽意思?感情是建立在平等信任的基础上的,他们两人从来就不曾平等过,更别说两人之间有任何信任。
贪嗔痴念,最终只会害了自己。
目光不自觉瞟向对面的轩辕连城,连城皇子却似乎在想什麽事情,对刚才所发生的事完全置若罔闻。
她回握了一下赫连子衿的手,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问:“你说你不能阻止东陵默……欺负我,那,你可以保证我能活下去吗?”
顿了顿,她又道:“我是说,这三个月。”
垂眼对上那双明亮却又透着不安的眼眸,赫连子衿心里无声叹喟。她居然,这麽没有安全感。
他轻叹道:“他不会杀你,他还舍不得。”
有些感情局中人不一定能看透,但,明眼人却能一眼看出来。
他知道东陵默今日午後在房内欺负过她,也知道他的暴行让她彻底寒了心,但,东陵默对她有情,这丫头怎麽就完全看不出来?
若不是有情,以他定国候的性子,在她故意和帝无涯亲近时他就该转身离开再也不多看她一眼了。
东陵默不在乎的人甚至东西,连看一眼都懒得。
他把被东陵默丢下的锦盒拿了起来,塞到她手中:“这粒夜明珠价值连城,若是拿去变卖,至少值几万两银子,真不要?不要的话我扔了。”
几……万!一听这数字,浅浅一双眼眸几乎睁得比夜明珠还要大。
几万两呢!足够她在这个年代吃喝多少年?
不要吗?可是,很值钱的呀!要吗?可是,是东陵默抢回来的东西……
……真心纠结……
很快,所有重要的人物也都陆陆续续到场。
听到“皇上驾到”这四个字,浅浅忍不住心尖儿抖了一下。
“参见皇上!”所有人垂首下跪,就连赫连子衿和高傲的连城皇子也单膝跪了下去,浅浅没道理还坐着。只是,跪在地上还不忘偷偷打量这个名义上的父亲。
在这里,他确实是自己的父皇,虽然,她一直不认为她是真的七公主,但,这副身躯是。
举目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龙袍的中年男子在一堆太监和宫女的拥簇下迈着缓慢的步子进场。
他身材不算太高大,不高不矮的样子,体型略胖,但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来说,保持得还算不错。
脸上没有胡子,一张脸乾乾净净的,五官明朗,长相不差,难得的是,身为九五至尊,眉宇间却没有那股高高在上俯视一切的狂傲气焰。
相比起来,她觉得东陵默才是真的有王者风范,那麽不驯,那麽霸气狂傲……
在心底狠狠啐了自己一把,她快要恨起自己来了,说好了不再想他的!
只是一个闪,皇上已经在高位上落座。才刚坐好,又听到太监高呼了一声:“太后驾到。”
於是,又是一轮朝拜,然後,太后也入座了。
还有几个妃子陆陆续续前来,但似乎只有德妃来的时候大臣们站了起来行礼之外,其他妃子也没见谁有什麽表示。
这个德妃,便是六皇姐和二皇兄的嫡亲母妃。
怪不得慕明珠气焰总是那麽嚣张,原来她的母妃在这个後宫占据着十分重要的位置,就仗着这份尊贵,也足够她在後宫的妃子公主中横行霸道了。
狗眼看人低,动不动想欺负人的家伙,一点内涵和修养都没有,她才懒得跟她计较。
目光不经意间扫到皇帝席位下方一角某桌,如果她没记错,刚才太监宣读的时候称呼那位妃子为柔妃,她只是不明白,东陵默怎麽会与这个柔妃坐在一起,甚至,就连慕东璃也和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心里忽然就酸酸的,那样子看起来多像一家人,那个柔妃,应该就是六公主的母妃吧!
人家母女俩待在一起,东陵默去凑什麽热闹?还是说,他根本就是已经把她们当自己人?
越想越气闷,心也越酸。
“那是东陵默的姑姑,柔妃。”赫连子衿伸出长指,弹了弹她翘起的薄唇,浅笑道。
虽然明知道她是在为东陵默吃醋,不过,这副吃醋的模样挺可爱的,所以,他也自动把她对东陵默的感情忽略掉了。
反正,她说了以後跟他,哪怕只是跟三个月也无所谓。
明显听得出他话语里的戏谑意味,浅浅红了红脸,才想起来在慕候府的时候曾听东陵默的二娘说过,他确实有位姑姑在宫里当妃子,只是她忘了而已。
“那……那个慕东璃……”她想问慕东璃和柔妃是什麽关系,但回心一想,肯定是东陵默喜欢人家才会把她带去给他的姑姑看。
一想,又气得想抓狂。
“胆子那麽小,醋劲倒是大。”一直不说话的轩辕连城忽然瞥了她一眼,冷哼。
浅浅只是努了努唇,不反驳。在连城皇子跟前,反驳没有任何意义。
“柔妃在宫里一直不得宠,皇上多年来基本上没去看过她,虽然因为是东陵默的姑姑,她在深宫的生活不至於难过,但,常年孤寂,只有六公主常常去陪她,所以,和六公主的关系也特别好。”
每到这种时候,为浅浅解疑的基本上都是赫连子衿。
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释然,他又道:“柔妃在宫里没什麽朋友,所以和七公主的感情特别好,大概也是把六公主当自己女儿一般看待了吧。”
她的视线再次落在那一桌上,现在再看到他们待在一起,心里忽然就没那麽难受了。东陵默对慕东璃好,是因为他姑姑的缘故吗?
她可以想像後宫的女人常年待在深宫,夜夜等待皇帝恩宠的那份无奈和心酸。
自古以来活在深宫的女子有几人是幸福的?深宫幽怨,从来就没有少过,哪怕是最得宠的的妃子也还是要学着去面对丈夫的多情,忍受他时不时和其他女人夜夜笙歌。
她自问,她做不到。
若是有一天非得要如此,她宁愿放手什麽都不要。
不要,就不会心痛,没有希望,也就不会绝望。
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忽然想那麽多,只是看着不远处那个衣着光鲜却面容素净的柔妃,心里一下子感慨了起来。
千头万绪,心绪有那麽点不宁。
视线离开柔妃的脸,不小心落在柔妃身旁的东陵默身上,两道视线接触到一起,浅浅吓了一跳,慌忙别过脸错开目光。
她不知道他正看在自己,要是知道,她打死也不会看他。
不知道为什麽,就算平时和他毫无间隙地抱在一起滚在床上,心跳也没有这麽急促过。
现在只是匆匆一瞥,视线顷刻间的纠缠,居然让她心跳如小鹿般到处乱撞,撞得身体一阵疼痛。
心跳快了,呼吸乱了,一切都不再安静了。
不远处那一桌上,东陵清柔看着坐在身旁的侄子,目光沿着他的视线落在七公主身上。
她柔柔笑了笑,轻声道:“既然这麽记挂着人家,怎麽不回去和她待在一起?”
她在宫中这麽多年,自然认识七公主,只是从前对七公主特别的不喜欢,所以东陵默和七公主行礼时她也只是匆匆去了一趟公主殿,之後便借着身体不适早早离场。
七公主的恶名,在宫中无人不知。
不过,早几日听自己的侄子说过七公主溺水一场忘了从前许多事情,如今性子变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哪怕心里还是不喜欢,也没多说什麽。更何况她从来不是个多嘴之人。
东陵默和七公主在一起,或多或少有自己的原因,她一日还在宫里,东陵默做事便总是会有所顾忌,会听太后的话与七公主成亲也没有让她太讶异。
不过,她知道自己侄儿的性情,他不喜欢的事,谁也逼不了他,就算和七公主成了亲,他也还可以像从前一般过得逍遥自在。区区一个七公主,对他来说不可能造成任何困惑。
当然,这只是她以前的想法,现在看来,事情远远比她以为的有趣得多。她这个侄儿,对七公主似乎还真有那麽一点情。
听到她的话,东陵默收回落在浅浅身上的视线,端起桌上的杯子向她举了举杯,仰头饮酒,不说话。
东陵默不说话,倒是慕东璃急道:“柔娘娘,是七公主一直缠着默,默根本不喜欢她,也不想和她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