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漆不反驳,口气笃定从你看她的眼,我便知道。
因为太熟悉,几乎天天能从镜中窥见。想起殷鉴时,镜中的自己也是这样的面孔、这样的表情、这样自认为隐藏得天衣无缝实则得可笑的嫉恨。
你才是真正的伤心吧她只有在看到殷鉴时才会有所异样。即便并非出自爱意,一心想要珍爱的人心中时时挂念着他人,真是伤心。
若是当初她杀了他,就不会这样。啧,真可怜。
当年如果殷鉴死了,威名赫赫的白虎君亦不过是她手下一员败将,渺小不值一提。可他却还活着,千年来唯一一次失败,足以让心高气傲的女子铭记一生,从而日思夜想,从而时刻期盼,从而心中眼中满世界满天下唯剩殷鉴一个名字。
我和她是双生姐弟,从小她就这样。楚眸又靠回了墙,银色的腰带箍出细细一截腰,双眸如含天地之光。
几乎与自己同时诞下的姐姐自小寡言,对修行有着天生的异禀与执着,妖者总有一处偏执,为名、为利、为情,好童子、好妙女、好一颗鲜活乱蹦的心。她只为杀,好刀尖下一张张绝望畏惧的面孔与扑面而来的那一阵温血。
所以她可以弑杀同族长老,手起刀落,干脆不带半点犹疑;可以浴血屠城,残破的尸身堆积如山,她端坐顶峰,如身处莲台;亦可以为了杀死被奉为战的白虎君而乖乖偎进他的怀里。只要为了杀,做什么都可以。
刀剑在手的她城府深厚不择手段,一旦放下屠刀,便只是一尊会走路的娃娃。自来只有他伴着她,从出生至叛逃至悖逆了天下。
我喜欢她,自小就喜欢。连说这话时,他也是一副诡异的笑脸,嘴角上翘的弧度妖异而漠然,她是为杀而生,我生而就是为了照顾她。否则,世间早已不存楚耀之名。
微红的火星在劈啪作响的柴火间跳跃,沸腾的汤水在锅里咕咕作响。杀意升腾的蛇将苍白的手举在眼前仔细观瞧,细长成一线的眼危险地眯起当初殷鉴为什么不死呢他死了,她就不会记得他了。
他长身而起,杀意自眼中溢出,双手拢进袖中不愿再拖延若是杀了你,你说,他会不会心疼
典漆不躲不闪,站在灶前,手里还端着方才的盐罐。伶俐的灰鼠歪着头认真思索,半晌,露出一个无辜的笑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楚眸上前,自袖中抽出的双手苍白近乎透明。他冷哼一声,墨绿色的眼瞳暗沉如雷雨前的天空,灰鼠细细的脖子轻易被他握于掌中,脆弱彷佛一折即碎等你死了,便知道了。
那麻烦你到时告诉我一声。呼吸有些困难,典漆厚着脸皮同他说笑,眼珠子咕噜又一转,话题随之而变,若是楚腰死了,你怎么办
若死的是殷鉴呢
因为脖颈被束缚而被迫高高仰起头,灰鼠眨眨眼找个更好的。
脸色阴寒的蛇因而满脸兴味是吗
典漆没回答,张大嘴努力地喘气。有人站在门外道真叫我伤心。
艰难地扭过脖子循声望去,一袭不沾半点凡尘的白,一汪天湖般澄澈的蓝。带着银冠的男人潇潇洒洒立在门槛外,发冠齐整,衣摆干净,彷佛只是出门去往花街柳巷转了一圈,风采翩翩依旧,眉目间更添几分飞扬。
我只道你跟你的旧相好跑了,唔灰鼠尚有力气嘲弄他,话说到一半,即被狠狠扼住了喉咙再难开口。
楚眸牢牢捉着挣扎不休的灰鼠不松手,双眼恨恨看向来人你来晚了。
殷鉴跨进屋,洁白的衣摆擦过青色的板砖发出沙沙的轻响你不问她的下落吗
呵色镇静的蛇妖只是笑,手中施力,有意让面前的男人看见少年泛白的脸庞,这还用问吗她若能光明正大胜你,当年又何必刻意接近
说得也是。君颔首,不知不觉,又再靠近一步,当年是我疏忽了。
他不领情,挟住灰鼠随之后退彼此彼此。终究让你逃了,这也是我们的疏忽。
殷鉴摇着头叹息你不去见她最后一面
他却理所当然没什么好见的。等等我倒是更想看看你会是什么表情。
话音方落,典漆就觉一阵痛楚,喉头彷佛要被生生折断般难受唔想要开口却吐不出任何词句,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只有男人不断靠近的身影。
他若死了他的眼睛始终盯着楚眸的脸,明明是一般的身高,却让狠戾的妖生生产出一种幻觉,彷佛自身渺小如尘埃,无时无刻不在他的俯视之下,听他在耳边一字一顿沉声叙述,你道本君能轻易放过你
楚眸说我本就不打算活着走。
殷鉴轻声反问是吗
他脸上漾开诡异的笑,将典漆又往身前推了推你真的那么喜欢他
高傲的君极为郑重地点头嗯,我喜欢他。
那我更要杀了他。
你不会。
殷鉴已经靠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