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中那阴森可怕的寝宫,为什么在此刻淡薄得没有阴森的感觉。
依稀想起,封旗默然无言地为我穿衣。
原来这就是战争。
素堂察觉有异,大惊着扑上来阻止。
敌人失了顽强抵抗的对手,加快侵入的脚步。
紧紧握着剑柄,就要轻轻一抹
夏尔睁着眼睛,无能为力地看着一切发生
“铛铛叮铛铛叮铛铛叮”
淙亢国退兵的号令,忽然传来。
最紧急的,任何情况下一定要遵守的退兵令。
听而不即退者,视同叛国。
所有人的动作,在这瞬间猛然停止。
不但淙亢兵,连原本应该趁机追杀的素堂都愣住了。
放弃即手可得的胜利,淙亢兵退得快如旋风。
留下的,是一地的血迹。
花了这么多的人命,却放弃得如此轻易。
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空,已经横在颈边的宝剑斜斜掉在脚边。
夜寻不能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没有绝处逢生的喜悦,什么也没有。
夏尔扑了上来,他银色的长发已经凌乱,但远远比不上他思绪的凌乱。
一巴掌打在夜寻的脸上,夏尔大吼 “你疯了吗夜寻你疯了吗”
夜寻挨他一掌,伸手搂住夏尔支持不住的身躯。
“即使被抓了,陛下一定会救你为什么要自尽” 夏尔愤怒地问。
“如果夏尔被抓,也会自尽吧”
“我怎么同我怎么可以连累陛下”
夜寻温柔地搂着夏尔,享受这淙亢国所给予的时间 “你为什么不可以连累封旗如果你爱封旗,那么让封旗为你做任何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啊。”
夏尔的身躯微微绷直,仿佛听见不该听的话。
夜寻问 “夏尔,你是不是从来不曾,试探过自己在封旗心中的地位”
“不肯让他为你烦恼,不肯让他为你伤心,不肯让他失望,不肯给他负累。”
“这样的爱,不觉得太过悲哀”
“既然敢爱上他,也要敢于让他为你牺牲啊。”
怀里的夏尔,开始微微颤栗。
夜寻终于感受到,被封旗所拥抱的夏尔的娇媚和脆弱。
原来,那样的夏尔,只属于封旗。一直都只属于封旗。
“宁愿自尽也不愿意连累封旗的你,到底怎么看待自己不珍惜自己的人,永远得不到幸福吧” 夜寻轻轻说 “我不是为封旗自尽,我是为了我自己。没有你的存在,我绝对不想独自面对封旗。我宁愿和你一起,死在这个地方。让封旗到来的时候,看见我们相拥的遗体。”
“不应该是这样的。” 夏尔靠在夜寻身上,喘息着说。
“不,” 夜寻肯定地说 “应该是这样的。”
“夜寻” 夏尔幽幽地说 “和我死在一起,就可以逃避一切吗”
夜寻赫然放开手中的夏尔。
夏尔,又变回自信的将军。
“你要我看清楚自己,认清楚自己,那么你呢” 夏尔问 “内心这么挣扎着,恨不得用死去解脱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倔强着不肯承认事实的你,和一直卑微的我有什么区别”
“我不肯承认什么”
“你爱上了陛下,你心中的仇敌。”
“不,夏尔,我爱你。”
“不,夜寻,你更爱陛下。” 夏尔说 “爱得如果不深,怎么会这么痛苦。”
夜寻怔怔望着夏尔,眼泪忽然间滑落在腮间 “不错,我很痛苦。这一切根本是不应该的。”
“不,” 夏尔肯定地说 “应该是这样的。”
他反搂上夜寻,吻着夜寻冰冷的红唇 “如果真有一线生机,让我们忘记所有的一切吧。生命多宝贵,让我们三人相遇呢。”
“如果有一线生机” 夜寻重复着喃喃。
虽然知道淙亢军就在外面,他们实在想不到淙亢军会用这样的方法打破局面。
骤然的安静让洞中休息一阵的三人顿觉不安。
强光之射进来,照耀在他们身上。
显然,有大军在上流截断水路。
哗哗的水声完全没有声息。
瀑布,那用以遮蔽隐藏的水帘,居然在眨眼间消失了。
这种感觉,就象猛然被人撤下衣裳,毫无遮掩之物。
被强烈光线刺激得半眯起眼睛的三人不约而同朝洞外望去
洞外,原本郁郁葱葱的高大林木被尽数砍去,已经成了一片开阔的黄土地。
淙亢国的大军,正整整齐齐列阵在这片土地上,千万把磨得锋利的剑,反射阳光,形成数不尽的光剑晃入洞内,照在他们三人脸上。
夜寻手持宝剑,移到夏尔身前。
夏尔碰碰他的肩膀,轻笑道 “淙亢王好大的礼,没想到我们三人,可以引动他如此大军。”
夜寻回头一望,见夏尔脸色苍白,却豪迈潇洒不减分毫,知道他不肯堕了帝郎司的威风。到了这样境地,自己这一把宝剑也无力再保护他,心中酸苦。勉强向夏尔展颜一笑,退开一步,与夏尔一同面对洞外严阵待发的千军万马。
淙亢国兵士也是训练有素,人数虽多,烈日之下,队型不倚一分,人人站得笔直,一点声息也没有,将领没有下令进攻,他们就停在原处。
夏尔等人和这堂堂大军默然对峙,情势虽然危急,却也非常有趣。
素堂道 “他们不进攻,可能正在等。”
“不知道来的是谁淙亢三大将领” 夏尔淡淡扫夜寻一眼,轻道 “就算淙亢王亲至,也没有什么怪。”
想到这小人儿刚刚差点自尽在自己眼前,不由伸手按住他抓着宝剑的手。
夜寻的披风上也早染满鲜血,绝美的脸上尽是灰尘,将嫩白的肌肤遮住,反而显出刚毅成熟来。感觉手上骤然温暖,又偏头望了夏尔惊心动魄的一眼,反手将夏尔的手紧紧握住。
这片在茂密森林中被淙亢国紧急开辟出来的“平原”,被山谷中的狂风视为展示实力的好地方。
狂风卷起一团又一团的沙尘,将淙亢国高飘的战旗吹得猎猎作响。
而没有得到命令的淙亢军,还是泥石铸造般不动分毫。
夜寻耳边忽然一热,原来夏尔凑到他耳边。
夏尔嘴中的热气呼到软软的耳中。
“夜寻,应允我一件事。” 悦耳的男声在耳中轻盈地舞动,象沉入一片没有鱼儿畅游的宁静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