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赶着给小翁主梳头,小贵女一点儿都不肯配合,咯咯笑着绕着圈地跑。
“嘻,嘻嘻”阿娇人小,钻钻跑跑,宫女压根追不上。
转着转着,阿娇干脆散着梳了一半的头发跑出了宫室。窦绾一见,急忙追上去。
长信宫的内部架构,非常复杂。阿娇自幼生活在这里,早已是熟得不能再熟。转眼就通过某个暗道穿去了中殿。
漏壁前,小贵女站住了。
镂空繁复的雕刻,让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里面向外倒能看清清楚楚。透过孔洞,阿娇盯着外面的情形,瞧得津津有味“呃”
“阿娇,阿娇,”窦绾表姐对环境没阿娇熟悉,晚一步才赶到“阿娇”
阿娇回头,向表姐做个噤声的手势。窦绾连忙住嘴,和表妹肩并肩站着,偷看。
长信宫的中殿,此时,气氛怪异
梁王主刘婉趴在长公主姑姑怀里,肩膀一阵阵抽动,哭泣加撒娇就好像馆陶长公主是她的亲娘。另一头的刘买头上包扎完毕,一个脑袋看上去有平时两个大。梁国王太子在他父王身后歪着,时不时哼哼唧唧“哎呦”两声。
梁王刘武面沉如水,一言不发。皇帝刘启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其他小辈们,包括陈氏兄弟和刘姱都一字排开跪好,没人敢出声。
窦太后由宫女扶着,拄着拐杖踱过来踱过去。
摸摸孙女;
摸摸孙子;
在小儿子面前站站,安慰两句;
在大儿子面前站站,拐杖底在地席上顿顿,叹口气,什么不说又回来了
然后,周而复始,再来一遍。
咦他们在干吗怎么看上去怪怪的馆陶小翁主十分纳闷,扭脸问她的窦表姐“从姊”
窦绾贵女摇摇头,表示她同样莫名其妙,不知所谓。
算了,直接去问问就明白了。娇娇翁主刚想跑出去问问,被终于赶来的吴女官一把拉住,千求万劝地拖走了。
回自己卧房的路上,阿娇还一直回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宣室殿四面的回廊和走道上,现在是一反常态的空寂。原本应该林立待命的郎官、侍卫、宦官、宫女等人早被打发出去,只远远的站着。
除了一个心腹大内官留守在殿门口,宣室殿中室之内只剩下三个人丞相陶青、皇帝刘启和馆陶翁主陈娇。再有,就是一直缩在屏风后一动都不敢动的胖兔子胡亥了。
规规矩矩站在老丞相的面前,小贵女陈娇磕磕巴巴说着“负,负孟母三迁之德”
从浓密的眼睫毛下偷着瞅天子舅舅一眼皇帝陛下冷峻冷峻的,一张脸板得一丝缝儿都不见。唔,阿大的脸色好难看啊小嘴扁扁,娇娇翁主感觉胸口象压上块大石头,死沉死沉的承认错误,好痛苦
陶青丞相郁闷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无语中这是在向他道歉吗怎么馆陶小翁主的眼睛一直往皇帝陛下那边瞧知道前因后果的,或者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的,一定以为他一把年纪了还欺负小孩子。
小脑袋又耷拉下来些,娇娇翁主的小脸看上去象刚刚被迫嚼了一箩筐的黄连“违中庭之训”
喵喵对自己一直宠爱有加的天子大舅爹皇帝陛下嘴角下弯,看都不看小侄女一眼。
阿大生气了,真的生气了都不肯理娇娇呢呜要是从此阿大都不喜欢娇娇了,可怎么办哪看看四平八稳坐在那里等的大汉丞相,娇娇翁主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危险地眯眯呜呜,以前就是砸了阿大最喜欢的玉杯都没事,可现在都是陶丞相的错
小家伙的表情态,一丝不拉地落进天子眼中。
“阿娇”皇帝陛下一声低呵,张牙舞爪的小老虎立刻变成低眉顺眼的乖乖猫,哀哀怨怨,重新站好,继续结结巴巴“谨言敦行闺门之仪”
面对馆陶长公主满腹委屈的女儿,丞相陶青同样是郁结于心。“陛下,”大汉丞相饱含无奈地象天子拱手作揖“主君,青”
他要告诉皇帝陛下,他真的不介意那副画像,一点都不介意。
馆陶小翁主的涂鸦虽然将他画得头大身子小,耳朵招风鼻子有点塌;但除却这些,画像还是相当象的。尤其是那个悠然自得沾沾自喜的态,简直堪称似到无以复加。
所以,皇帝陛下根本用不着那么煞有介事地让小翁主给他赔罪。小孩子嘛,哪个不是好玩好闹淘气捣蛋的他都这把年纪了,又是领一国朝政的百官之首,没的让人笑话他以大欺小。
可还不等丞相大人表白心迹,大汉天子却急急阻止了陶青的话头;接着,抢白似的满带关切好言好语抚慰了陶丞相一番,中间扯上一堆有的没的大道理转眼,皇帝陛下就命令小侄女给陶青吹响磕头赔罪。
阿娇听了这话,原地一跳张圆粉红粉红的小口,呆愣愣地看着天子她的皇帝舅舅每次对她说话都是和颜悦色的,什么时候用过这么严厉的声调
“陛下,无须如此”陶青在官场上一辈子,如今又做了几年丞相,怎么会不知道拦着
陶丞相在心里计量计量,这位娇娇翁主活到今天,估计只给皇帝、皇太后、长公主、梁王四位正正经经磕过头。让他去当第五个横想竖想,还是不要的好
陶丞相不想,阿娇自然也不愿行这样的大礼,拖拖拉拉呆在原地不动弹。
但天子明显不这样想。皇帝陛下在那里催了“阿娇”
被皇帝舅父的眼锋扫过,娇娇翁主又是一惊一乍。
看看一脸悲怆、心不甘情不愿的小翁主,陶青丞相只觉得太阳穴一阵紧过一阵,抽呀抽
皇帝陛下这是在存心整人吗大汉丞相无法抑制地开始反思,想最近有没有无意中得罪皇帝的地方或者,有没有哪里惹皇帝陛下不快
回家要问问老妻,看小女孩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