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越”吴女拉住小姊妹的手,轻轻喟叹安慰。她明白,都明白又一个权利更替的牺牲品而已
越女,是上一任织室主官的亲信。该织室主官不幸,在过年前的那场流行疫病中倒了;于是越女就相应地失去了靠山。通常,新上任的主官会自带亲信进来,或从前一任留下的不得志人群中选拔培植党羽。而如越女这样前亲信的日子,就会分外难过。
若阿娇翁主倒了,自己会不会也如阿越一样惶惶如丧家之犬一个很惊人的念头忽然在吴女官脑海中闪现。吴女被这念头吓到了,嘴唇血色尽失,几乎想立刻扇自己一个耳光乱想什么馆陶翁主怎么可能倒台只要长公主、皇帝、皇太后在,我家阿娇翁主就永远荣华富贵,欢乐无极
越女一直在观察吴女的脸色,看到这里误会了。呐呐地半起身,轻轻道“阿姊,无相与为难之意,求勉强而行之之心”说着,就要起身告辞。
“非,非也阿越。”吴女急忙拦住,用力拉她重新坐下。
看越女楚楚可怜的模样,吴女不由起了物伤其类之心。内官争权夺利,嫔御争宠吃醋,这都是皇宫里的常态,说到底原不干宫女们的事。但世间事就是如此不公平,宫女们被殃及池鱼也是常态可谓无辜倒霉极了。
都是身不由己;也都不是关中人,苦上加苦。看在当初她也帮过我,彼此有些情分上吴女转眼间就下定了决心“阿越,吾且勉力一试。”豁出面子,到小翁主面前求求。馆陶翁主跟前伺候的人,多一个不算什么。
越女感恩戴德,喜极欲泣“阿姊此事若成,日后必当结草衔环。”
“嗟何至如此”吴女好笑,连结草衔环都出来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越女却没有玩笑的意思,纳头便拜。随之打怀里取出一方小包裹打开,递于吴女“此乃平日闲时所制,针线粗陋,不堪入目”
女官一看,原来是一件儿童尺寸的中单。缝衣的针脚,整齐细密;衣角收口,周全无暇;领口袖口几处刺绣,影影绰绰,精美非凡。
“阿越”吴女官忍不住由衷地赞叹“乎其技也”
越女嘴上自谦,情中则自傲。当初她就是凭这一手出类拔萃的家传针线手艺,才得以在一大群超龄宫女中脱颖而出,入织室晋升为女官的。
有了这个,事情就成了一半。长公主前几天还提到过,说要给小翁主找个专门的绣娘制作内衣和常服呢。吴女心中更踏实了些,一面告诉友人回去等讯,一面让宫女过来伺候妆容。
又千恩万谢了一番,越女才满是希望地离去。
胶东王刘彻在东殿里兜了一大圈,然后,垂头丧气地离开东殿里的气氛,欢乐而热烈。可他,却又格格不入的感觉。
梁王刘武一个接一个地给母亲说笑话;窦太后被哄得忘了形,笑得直如个小女孩似的,伏在软垫上东倒西歪的。陈二公子陈硕和梁国太子刘买这对表兄弟间的博棋游戏,战局正酣,两个少年你追我躲乐在其中,怕是早忘了今夕何夕。长公子陈须比较辛苦,照顾祖母舅舅之余,还不忘和未婚妻表妹眉来眼去,情丝荡漾不用说,就数这一对的情形最排外。
总之,人人都很忙,没人有这个闲工夫搭理刘彻。于是后者只能形单影只地晃一圈后,去找他的皇后母亲刘彻知道,无论何时何地手头忙什么,薄皇后都会愿意陪他
“阿母,阿母呢”刚踏进东南阁,刘彻就像没有骨头似的黏在薄皇后身上,扯都扯不开了。
“阿彻”薄皇后一惊,先是举手摸摸儿子的脑袋,感觉温度平常才收手抱人还向旁边微笑的长公主抱歉道“阿姊勿责怪,阿彻失礼矣”
长公主挥挥手,并不介意,反倒对这对嫡母庶子间毫无作伪的亲密非常感兴趣阿娇高兴起来也是这种麦芽糖做派;阿须阿硕有时候也是如此。不过非亲生的也这样,倒是罕见啊
转回头馆陶长公主接着忙,忙查核处理礼物,阿娇的礼物。新年是佳节,佳节也是送礼节。平常没借口没理由套近乎的人,都会选择在这个时节馈赠礼品。今年馆陶翁主的新年礼物放了满满半个屋子,而其中一大半送礼人估计小贵女非但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
送礼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收礼嘛,依然有些要原封不动地退回,有些可以留着转送他人,有些要记录后回礼,有些则只有很少一部分,最终会出现在陈娇小贵女的面前。
年轻力壮的内官将礼盒一只只搬过来,放到馆陶长公主和薄皇后面前的席上打开,同时报上送礼人的名字和头衔;然后退到一边垂首侍立待命。这次报出来的是魏其侯,窦婴。
“窦从兄呀,”长公主掂了掂一卷竹简,递给薄皇后眼前玩味地笑着“魏其侯此人,殊为妙人矣”
薄皇后接过来瞧瞧,也忍不住一乐。这是一册仓颉,竹简成册,平淡无,是每个世家子弟都有的启蒙读物。皇后淡笑不语,转手令内官放回盒子。
下一个盒子,内官有点尖锐刺耳的声音“禀皇后、长公主东阳侯,张相如。”
枕在嫡母皇后腿上,胶东王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气。百无聊赖啊,昏昏欲睡收拾得晚吗那么多过会儿父皇该到了。姑姑和皇后阿母的声音真好听,清清亮亮的。嗯最好听的是阿娇,也是清清亮亮的,不止哦,还软软绵绵呢
胶东王的昏昏睡意在听到中山王三字后,截然而止
2109 刘彻舍身取 下
内官是阉人,不男不女的嗓子尖刺尖刺“禀皇后、长公主中山王,胜。”
耳朵里刮到中山王三字,胶东王刘彻的上下眼皮立即分家
“甚大,甚大矣”馆陶长公主凝打量中山王礼盒的尺寸,转脸对薄皇后微笑道“皇后,吾竟然不知阿胜之所思也”
薄皇后拍着怀里的小家伙,笑眯眯点头“妾亦然。阿姊所言,甚是”
不禁是皇后和长公主在看,胶东王也在看,仔仔细细地看。怪不得刘胜送的礼物被另眼相看,这只礼盒的确异常出众仅只盒子的高度,就有足足四尺。而横向长度甚至比纵向的更多。两个宦官都抬不动,礼品盒最后是由四个人一起用力才成功搬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