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随着一声轻叹,刘嫖皇姐在大床上动了动,微微欠起身。
宫人群中起了阵小小的骚动。然后,果不出长公主所料,是那女孩第一个赶到床头,扶住床沿一脸殷切地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
长公主笑颜隐隐这回更明显了。如果真是宫女,怎会违反最基本的宫廷礼仪,赶在大内官头里冲到自己床前哦,大内官也不生气,反而故意落后她半步。那孩子自己都不觉得呢
“汝何人”长公主放柔了声音问,心里默默计较着天生丽质啊是哪门哪家的贵女,刚进宫吗送到她眼前,也想求一条上达天听之路这眉目好熟悉,很像一位故人
“吾,吾”女孩支吾两声,一抿樱唇后退两步,右手压左手加额,纳头就跪倒行了个大礼“侄女见过阿母,阿母万安”
长公主一惊“汝,汝”
女孩抬头,望向长公主的一双美目里泪光盈盈“姑母,姑母,吾乃刘姱。”
“阿阿姱”语出意外,刘皇姐怔怔看着面前的女孩,一切皆释然怪不得那么熟悉,怪不得刚才老觉得哪里见过。原来是刘姱,是阿武家弟妹留下的女儿啊
“阿姱,来近前”长公主向梁王女伸出手。
“唯,唯唯。”刘姱答应着,用膝盖在席上膝行两步,凑到长公主面前。
“阿姱,阿姱,”将侄女拉到怀里,馆陶长公主的手在女孩身上脸上一番爱抚摩挲,心头不由百感交集“成人矣,成人矣汝母泉下有知,当无憾。”
“呀,阿母呜,阿母呜呜”听到提及生母,刘姱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扑簌簌滚下面颊。
娇纵之名传四方的梁王女儿,象只乳雁般投在姑母怀里放声大哭,怎么也停不下来。似乎想借此机会将胸中积压了多年的不满和委屈,一次性都发泄出来。
边上的宫人们都跟着这对姑侄兼婆媳一块儿掉泪。宫室之中,一时间愁云惨雾、意气消沉;潮湿度也涨上去几分
上帝,梁王主真是,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长公主这还病着呢一脑袋头痛的大内官见不是办法,硬着头皮上前递上帕子,硬生生打断两位贵人“长公主,王主,老奴敬请节哀。长公主贵体为要呀”
长公主接过丝帕拭泪,哽咽好一会儿才想起问“阿姱,汝不在梁邸,至此何如”刘姱不呆在梁王官邸里乖乖地待嫁,跑病人的病房来凑什么热闹
梁王主眨眨眼,有些害羞地说“听闻长乐宫之中,大母、阿母及细君皆抱恙,姱忧心不已。于此禀明父王,自请入侍阿母。”
“阿姱,吾子孝心可嘉。”温柔地望着长媳,长公主慢慢点头,心中暖暖的前两天醒来时,长公主知道了阿武弟弟入宫亲自伺候母亲的消息。不过,她还真没想到自己的儿媳妇会和她父亲一样有孝心有行动力。
“阿母”刘姱听了,羞涩之下低垂了螓首。宫室内几丝乌发在鬓边轻轻摇动,更承托出少女明眸如星,粉颊嫣红。
馆陶长公主笑吟吟瞧着;越看,唇角绽放的笑意越加深浓。正想玩笑面前的侄女兼儿媳几句,阿母二字突兀地钻进大脑,让这位准婆婆一愣“阿姱,汝呼吾何”
梁王主刘姱动动嘴唇,犹豫片刻,还是重复道“阿母”
“阿阿姱”将侄女儿推开半臂,长公主一脸不可思议,是吃惊不小无论是作为梁王弟弟的女儿,还是作为长子陈须的妻子,刘姱都不该叫她阿母呀这孩子一副聪明相,怎么连称呼都搞错
“阿阿母。”梁王女执拗地不改口,明显就是知错犯错。
刘皇姐微敛了笑容,沉了声音再问一声“姱嗯”倔强乖戾梁国王宫传出来的那些风闻,难道都是真的如果是那样的媳妇,就麻烦了
刘姱咬紧下唇,定在那儿好一会。然后,梁王主向后挪退出一步距离,双手撑地伏在席上,哀哀倾诉“姱不幸,呜呜,幼年失恃慈母身前,竟未曾尽一日之孝。呜”
长公主没想到侄女会说这个,不由诧异地半支起身子,想要阻止“阿姱,姑母并无此意。”天可怜见,她从没想要让侄女想起她的伤心事。
泪珠儿,终于冲出了眼眶,顺着面颊滚滚落下。刘姱呜呜咽咽,几不能成句“今今得幸,托质君门,纳为子妇。呜若蒙不弃粗陋,万请受阿母之称;至此往后,姱愿以亲母事君姑。可否可否”
馆陶长公主再没说什么,只一把拉过侄女,搂进怀里不住口地答应“诺,诺诺”她早就知道再多的富贵,再多的荣宠,再多父爱,都不能弥补失母之痛的
听到姑母的首肯,刘姱王主有如卸下了千钧重担,浑身放松趴进姑妈怀里,低低哭诉“阿母,阿母呜阿母”
这回,比上次哭更伤心,更动情可想而知,也会更长久。
大内官领着数十侍从,无奈地重新跪到地上,陪着这对一起抹眼泪不知道要陪多久
1808 梁太子买
风邪如一名闹脾气的小孩;在经过一阵子胡天野地的折腾后,恢复成乖顺可爱的样子。似乎前几日的撒野横行,纯然是人间假象。
到九月,长安城内的一切逐渐重归正轨。到此时,南皮侯窦彭祖终于可以含笑闭眼睡个安稳觉了
这段时间以来,位居大汉九卿之首的奉常大人窦彭祖扔下了手头所有其他公务,也不管女儿的婚事了,全心全意只抓太医一项。太医署中,御医、药师、药僮一色人等,被窦奉常指使得苦不堪言。
而南皮侯本人,则象被按上了轮子般不分昼夜地连轴转。不算未央宫,仅长乐宫奉常大人就每天起码跑八趟
大汉奉常的操劳和忠心,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至疫病消弭之时,宫内宫外的死亡记录是有口皆碑的零记录当然,统计范围仅仅包括皇子龙孙和达官贵人
九月初的某天,梁国太子刘买一身正装华服,衣冠楚楚地由领路内官带着,走在通往长信宫的宫道上。
刘买在笑,一直在笑。笑容持续的时间太久,搞得四周的长乐宫侍从都忍不住偷眼瞧他这个梁王太子太怪了。想什么呢乐成这样
真不容易啊刘买打心底里感叹今天,他总算可以和久闻大名的馆陶表妹陈娇会面了。
和馆陶长公主的儿子们结交,是梁王后李氏给儿子定下的强制性任务。其实算不上强制,刘买对两位嫡亲姑表兄弟很感兴趣,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