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将行趴在馆陶皇姐脚边,唯唯诺诺,感激涕零差点就酿成大祸。若是为那份额外之财,丢了官位体面,就得不偿失了还好,长公主肯透风给他
长公主抬手虚扶,笑意不减;满腹的心思,却早飞回了汉宫和番匈奴一节,看刘荣也是够为难的;还是快帮他解决了吧然后,刘荣和阿娇的事,也早些订下为好如果等到栗良娣也怀了孕,栗夫人起了立娘家侄女为妃的念头,就多一层麻烦了。
八月下旬的某天,载着梁王室的车队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到达长安。
出乎梁王意料之外,入京那天,他既没能见到皇帝长兄,也没能见到亲爱的太后母亲。只有司礼的高官们携带天子仪仗和龙舆恭候在城门口,等待引领梁王父子入梁官邸休息没有接见,也没有家宴。
窦太后和天子不是不想见刘武,而是迫不得已不能见他。就在两天前,一钞风邪袭击了帝室;威力所及,击倒无数。
只一日一夜,两宫之内,一片混乱。
长乐宫中,窦太后首先不支,陈娇紧跟着病倒。正当盛年的馆陶长公主还来不及安排好御医轮值,将平度公主送回生母居所,就卧床不起。接着,大家发现不需要送平度公主回金华殿了小公主未能幸免,也染上了
未央宫的灾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天子接到母亲生病的消息,正要启驾探望,走半路发现情形不对,被忠心的内官侍从抬回宣室殿。掖庭之内,贾夫人程夫人郑良人等后宫依次染病,小公主小皇子们倒下一半。
诸王的官邸,也陆续有坏消息传来。河间王病了,临江王病了,广川王病了,江都王病了
其他贵戚高门,中招者也不计其数。位高年老如丞相陶青,年轻力壮如长公主次子陈硕,毫无规律可循。
长安城,一时风声鹤唳
1806 梁孝王
意识,于虚空间游离不定。
此身何处在云中,还是在雾里
咽喉处不断加重的干裂感拉扯着仅存的智,向大脑叫嚣身体的需要。
艰难地呼唤“水水”沙哑粗粝的发声,让窦太后自己都吓了一跳,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声音。
一条有力的手臂伸到肩背下,轻松抬起老妇人的上身。清冽甘甜的水被小心地喂入口中,一路清凉,一路润泽。
“噫”感觉好多了。窦太后微微舒了一口气,再度沉入昏睡。
浅浅的睡眠,本就不太安稳,又被来自内部的干扰突然打断。
“咳,咳咳咳”大床上,皇太后的身子痉挛性地躬起,旋即又反弹开。窦太后努力想睁开双眼,可眼皮好沉好重,直如灌了铅一样。
一股腥堵,从胸腹一径涌上喉头;冲击着因病而变得有些迟钝味觉嗅觉恶心而难受。
力量,又在背后出现,扶持起老迈的病体,暖暖的,定定的。
“呕”窦太后实在忍不住了,吐出来。
唇边,感受到的是丝织品特有的柔滑。污物行清;背后的支撑,稳如泰山。
玉杯口的边缘,轻轻触着了下颚和嘴角“阿母,阿母饮水呵”
耳边是谁的声音,那么醇厚,那么熟悉,那么温暖人心
“阿启阿武”苍白的面容浮现舒心的笑意,老妇人安心地入睡。
宫殿里,灯盏排排,蜜烛行行。
一层层薄绢垂幔和细纱帘子,将灯花的光华柔和到朦朦胧胧置身其中,浑不觉是黑夜,还是白昼。
“大王,大王”站在皇太后大床一侧,秦将行声量压得低低,垂头施礼。
大汉最显赫的亲王、当今皇帝唯一的同母兄弟梁王刘武,现在正和衣蜷卧在窦太后大床边狭窄得脚榻上打盹。
本就半睡半醒的刘武闻声,睁开双眼“嗯,何时辰”
“子时三刻矣。”秦内官拿过一件大氅给梁王披上,轻轻问“大王,小榻狭硬,不宜安寝,大王于别室歇息乎”
“不用。”刘武探身查看母亲的情况,见窦太后睡态安详,很松了口气的样子言道“此间即可。”
“大王,大王伺候太后,数日来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如此孝行,老奴等感佩不已。”秦将行搓搓手,很感为难。
顿了顿,长乐宫首席内官发自肺腑地解劝“然,今大王连日而昼夜不息,操劳忧心,只恐伤及尊体。待皇太后醒转知晓,亦将不安。还望大王三思呀”
看着刘武消瘦苍白的色,胡子拉碴的面庞,秦将行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胸口那颗小心脏,更是一个劲儿往下沉。
他们这些长乐宫的侍从,这四天来是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可感动有多少,担忧就有多深窦太后好转清醒后,自然会为她宝贝小儿子的孝心而欣慰欢喜,但同时也必定为爱子的操劳憔悴而心痛不已。如果到时候梁王再来个积劳成疾凑凑趣,他们就不必想活着了下臣,难为啊
可惜,梁大王对下人的小心思一点都不体量,一句“无需赘言”就算揭过了。
反正被扰醒,梁王索性就站起来了。遥看沙漏里的积沙,刘武拉了秦内官走出几步,轻声问“汤药何如”
秦将行“禀大王,煎制中”
“哦”梁王点点头。
虽然两方都尽量控制了音量,病床上的窦太后还是不可避免被扰到了“谁何人在此”
刘武立即撇下大内官,飞身返回母亲的床榻“阿母,阿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