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丞相立刻在座位上转了四十五度,曲身表态“南皮侯大贤,堪当此任。”
“臣附议。”
“臣附议。”
百官之首的丞相都同意了,剩下就没问题了。
于是天子宣布“制诏以南皮侯窦彭祖为奉常。”加恩于窦氏,于皇帝而言是对母后同意立皇太子的一种补偿。
虽然窦婴封官进爵,最近又任了太子太傅这一要职,但窦婴毕竟只是皇太后窦氏的堂侄子。而窦彭祖,才是窦氏一族的长房长孙,也是窦太后最喜爱最重视的嫡亲侄子。
接下来,出列的是御史大夫。
“启禀陛下,去岁长星出西方,后天火烧洛阳东宫大殿城室。”躬了躬身,大夫提议道“臣请适时修缮如故。”
“陛下,”魏其侯一出来就拒绝“吴楚之乱平息未久,岁入不足,国库不丰。于是时也,实不宜大兴土木。”
御史大夫瞧瞧这位新上任不久的太子太傅,不满道“魏其侯,洛阳宫室被焚久矣”已经等了快一年了。烧的是宫殿,而且还是大殿这种主要礼仪用宫殿,怎么能一直放着不管呢
窦婴试图解释自己的想法“御史大夫,”
哐啷话说半截,内里又传出怪的声响,听着似某种金属器皿落了地。
太子太傅窦婴僵住,一时忘了怎么往下说。大臣们一愣一愣的,面面相觑。天子不亏是上天之子,巍巍然不动,意志坚定地听而不闻。
“治粟内史”皇帝简简单单拎出一个,转移目标了。
治粟内史踱着方步慢腾腾出列,很抱歉地望望御史大夫“禀主君,叛乱所过郡县,大汉减丁者众”
人头税是赋税中的大项。去年内乱死了那么多男人,相应的,能收到的税金也就少了很多;而且要命的是,这项短缺没个十几年是补不回来
嗵又一声什么重物摔地下了然后,是窸窸窣窣很细碎的动静有人在帮忙收拾
治粟内史呆了片刻,才恢复发言“减丁之外,伤亡将士之抚恤,免税免赋颇多凡此种种,今府库之存,实不足以复健洛阳宫室。”
为国伤亡的汉军家庭,按惯例会被免除好些年的税收,以示朝廷的恩恤这,又是财政上的一大损失。
总之加加减减虽然去年大多数地方收成不错,但国库在整体上还是出的多、入的少。
天子转脸面向御史大夫“御史大夫”
这下,御史大夫也没了辙没钱是硬道理
“如此,则罢。”天子定了基调。
“洛阳,洛阳”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御案上轻敲不给钱,总要用别的什么办法周延一下才好。毕竟是遭天灾了呀
“洛阳诏赦洛阳。”停了一下,刘启陛下又推翻了前面的想法“不,六月甲戌制诏公示,赦天下”既然要赦,就大方一点,全国大赦吧。
重臣们低头行礼“遵上命。”
“啶骨碌碌”这回,估计又是金属器,应该是圆形的。
大臣们相视,苦笑;看看皇帝天子在装聋,丞相在作哑。
陶青站出来“陛下,典客有报,匈奴使坚称请皇太子弟和亲。”典客的官职,是没资格参与这类内朝议事的,只能由丞相代理上奏。
“命典客与胡使再议。”皇帝听见这话题就心烦,根本不愿多谈。
陶青老丞相左右为难。谈判已进行有日子了,而这次匈奴使节似乎铁了心,咬死皇帝亲女不放,说什么也不接受宗室女了。
魏其侯窦婴“陛下,胡人多贪,素得寸而进尺。陛下或命边塞将士多做武备,以示警觉之心”
天子淡淡点头
1406 汉太祖刘邦
重臣们的唱赞中,日朝好歹是结束了。
直到穿过屏风隔和两道帘子,确定了大臣们不可能看见后,天子才伸展双臂,舒舒服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捶捶酸胀的后背,皇帝苦笑着摇头连着一两个时辰端端正正跪坐下来,真累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歪着、斜着、靠着是自在,却不符合君主会见朝臣应有的礼仪要求,是有损为君之道的不端行为朝堂上真做出来,非给御史百官挑剔烦死不可
大堂和后室之间,有个不大的通厅,再往南就是书阁了。书阁之称有歧义宣室殿的书阁,不做藏书之用,而是看书的地方。
书阁内空间敞亮,除了一排排用来盛放简牍卷册的香木架外,还有书案、琴桌和供午睡小憩用的榻。阁外一眼望去,汉白玉砌成的露台上几株花树一捧清波。视野之开阔,布置之雅致惬意,是宣室殿建筑群中天子日常最喜欢呆的地方。
踏进书阁,刘启陛下毫不意外地看见了阿娇
馆陶翁主陈娇趴在书案前方的席上,头枕着交叠的手臂,沐浴在阳光之中睡得又香又甜。乳白软缎的轻裾和层层叠叠的纱裙,逶迤着,铺陈着,象涟漪更象花簇,拥在小女孩周围。边上,胖胖兔耷拉着两只长长的耳朵蜷成一团,挤在小主人身边凑趣。
天子驻了足,哑然失笑怪不得日朝的后半截变那么安静了,敢情是睡着了。
夏季,拉门和窗户全部敞开。无风的好天气,阳光灿烂。
金芒,洒落抚上凝脂般的雪肤,拂过柔软茂盛的乌发,笼住满身的冰绡和绫罗云过天际,光影腾挪,明暗交替处,一切都带着种不可捉摸的迷幻和秘。
真是漂亮的孩子长大以后,会比母亲和姐姐更美貌吧。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