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阳王子边走边打量四周树木的种类和生长状况,心里暗暗感慨虽然城阳王宫的宫苑园林更宽敞也雅致,但这里是京城啊。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城,能拥有如此规模花苑的也只有皇帝的爱子们了。
分心之际,刘则和前面的陈氏兄弟拉开了距离。发现不对,小胖王子赶紧加快脚步,从侧翼抄短路赶上。
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似乎是长条状。刘则有些胆寒“蛇”
正疑惑,厉喝声骤然爆响“呀谁谁踩我”昏暗的光线中,一长条人影从灌木丛蹦出来,挡住小王子的去路。
“啊”刘则被吓一哆嗦。定睛看去,眼前的高壮男人衣衫敞开,大半个身子湿漉漉的满是汗粒,右手抓着左前臂,潮红的方脸上全是厉色,似乎马上要扑上来。
难道刚才踩到的是他的手臂嗯,有可能,软软的条状物。刘则自觉理亏,双手一揖到地“天光昏暗,则一时不察,望君莫怪。”
没想到对方非但没体谅,怒火反而更旺了“甚莫怪,甚莫怪何来歹徒竖子”男人挥舞着两条手臂,张牙舞爪。
刘则被这通没头没脑的斥骂懵住了。说实话,无论是故乡城阳还是现居的长安,一国嫡王子的他可从没遭受过如此无礼的对待。
高壮男人一步步逼近,小胖子被一步步逼退。倏尔,刘则背后,传来陈硕凉凉的悠长话语“美人世子好艳福。”
“从,从兄。美人”刘则回头一看,大喜;陈须兄弟不知什么时候折了回来,现在就站在他身后。也只有到了此刻,小胖王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高个子站起来的树丛里,深青衣服掩盖下,有个女人
“噫”藏着的那个闻声跳起,一把抓了衣裙就往林子深处奔去。留给身后四个男人的,是白花花的背影,和手肘处飘出的一角艳紫。
“哎哎美人,美人”壮汉急跳,对这边三个跺跺脚,追他的美人去了。
城阳王子咋舌“从兄尝言,此鲁王之邸”
“然也”陈硕答得嘎嘣脆,掉头就走。
世子拉过表弟,跟了上去“蓄贱妾家僮,以娱宾朋。何足怪哉”
总算到了林子尽头,眼前豁然开朗。一池碧水,在天上明月的照耀下,泛起粼粼的波光。
灯烛点点的水榭飞阁外,数不清的持戟武士身板笔挺地伫立守卫。有趣的是,这群专职侍卫对三个由林子里冒出来的家伙,还真象树干一样视而不见少年贵人如入无人之境。
待得登堂入室,刘则才诧异的发现这殿阁里冠带充盈,几乎人满为患
城阳王子整整衣冠,对着主位上身着王袍的青年深施一礼“则见过啊”问候的话还没一半,就被粗鲁地打断了。胖乎乎的身体在陈二表哥的拖曳下,踉踉跄跄倒进客座,陷进一堆软垫。
无需任何呼唤,阉侍手脚麻利地抬过条案,衣衫单薄的妙龄侍女奉上佳肴美酒,斟酒敬献,殷勤备至。
水那头,乐音袅袅,滑过平湖波面,婉转,飞扬
鲁王双眼半眯,情怡然,深深陶醉于悠远飘渺的箫声之中。偌大的殿阁,似乎空了一般寂静无声。
一道深青色的人影,踮着脚尖溜进水榭。眼尖的刘则一眼瞧见,不由大吃一惊,连忙拉大表哥的袖子指给他看“从,从兄”那家伙怎么也进来了
陈须顺着表弟指点的方向望去,了然地点点头,压低声音“青衣者,条侯世子也。”
条,条侯他怎么会是周亚夫的儿子真是幻灭啊,幻灭城阳王子一头冷汗,瞧着这位大汉第一将军儿子的所作所为赫赫周太尉之子,现在正忙着拿眼勾兑陪侍的女乐们,尤其是那名上身穿银红上襦配艳紫长裙的倡女呃,艳紫
艳紫女乐感觉有人盯视,回头就是一个媚眼,把刘则吓得一缩脖子直往表哥们后面躲。陈硕当时就笑出来,捶着胖表弟的后背把人往外推。陈须拍开弟弟使坏的手,和稀泥
艳紫似乎觉得很好玩,在青衣男子锥子般的目光中,抿嘴吃吃笑。与周世子同席的客人觉察异样,掉头在周亚夫儿子的耳边说了什么;后者立时肃了情,正襟正坐,一副专注倾听的架势。
陈二公子勾唇,讽刺意味浓浓“大兄,废绛侯胞弟,实乃人才。”
“啊”陈须顿了顿,没明白弟弟指什么。小胖表弟也好地靠上来。
陈硕凑到大哥耳边“条侯世子之侧,周坚也”
陈须“”
箫声回旋,余韵渺渺,慢慢地慢慢地归于沉寂
“好曲”
“妙音”
水榭中诸君,赞誉如云。
鲁王刘馀向阁内环顾致意,目光定在陈氏兄弟身上“阿须,阿硕”
“大王。”堂邑侯世子欠身。
陈硕动都没动,歪在软垫上意思意思动动唇“有远音”刘馀眸波一闪,笑意浮现。
“大王,不知倡人何在”忽然,一个高亢的声音越众而出“佳乐妙曲,当为一美人。”众人嘻嘻哈哈哄笑,吵嚷着要见乐人能演奏出如此美妙音律的人,的确让人存有绮思。
出乎大家的预料,一贯很好说话的鲁王这回倒不肯松口了,只缓缓摇着头命家令让下一个节目上场。
来的,是一名俊俏的绿衣少女,黑发如漆身段苗条。向鲁王和宾客见礼后,歌女轻启薄唇“毖彼泉水,亦流于淇有怀于卫,靡日不思。娈彼诸姬,聊与之谋”
“讴者”陈二公子兴致索然“初以为舞伎。”看那身材,更象个舞女。
知道弟弟更喜欢看舞,陈须安慰“此倡乌发浓密,姿色尚可一观。”
“嗤”陈少君打个哈气,翻个身抱头小休今晚的夜宴,没劲儿。
“出宿于干,饮饯于言。载脂载辖,还车言迈遄臻于卫,不瑕有害”一曲清歌,这绿衣女子其实唱得还不坏。
但在这群非富即贵、久听汉宫演出的宾朋耳里,也的确没什么特别之处最多,清婉歌喉配上楚楚可怜的姿态,有些情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