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料到,最后竟选出这么个结果空着从缺
侧室、姬人、甚至连侍妾后备队都预备下了,就是没有皇太子妃这太子宫的正式女主人。这样,理论上来说,皇太子刘荣依旧是单身皇族一枚敢情,前面都是忙活了
沉寂很短暂。不多时,京畿的高阁密室之内,帷幕屏风之后,各家主、主母及族长们窃窃私语议论不休,甚至连后面诸位皇子娶王后的消息都给忽略了。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低回的吟诵,在婉转中慢慢、慢慢地沉淀“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充耳琇瑩,會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二楼的长窗边,案上搁了张琴。两枝古拙的梅花雕在琴头,迎风冒雪,怒放
琴空置
淡扫蛾眉的贵妇独依西窗,低吟着拔下鬓边的碧玉长簪,击打窗棂。
窗下,是不大的院落;墙边,几株新梅,一方翠竹。梅树是春天里新栽的,看上去矮小而稀疏;竹丛却是院中旧有,长得繁茂盎然。
吟唱声沉到几近不闻;折转,上扬“瞻彼淇奧,綠竹如簀。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如金如錫,如圭如璧。”
“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如金如錫,如圭如璧。”辗转回环,辗转回环,反而再复;到最后,如泣如诉“寬兮綽兮,倚重較兮,善戲謔兮,不為虐兮。寬兮綽兮,倚重較兮”
诗终了,簪却不停“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刻有梅花的碧绿簪首叩在素窗上,这回,节奏明快清越,透出一股欢愉“将子无怒,秋以为期。乘彼垝垣,以望复关。
“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忽快忽慢的背景,女声含悲带喜“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一阶又一阶,婀娜多姿的少女沿着楼梯走上二楼,脚步轻盈,毫无声响。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洗净铅华的贵妇人出天外,于虚幻和现实之间飘荡“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倚立门旁,周朵听着母亲的歌诵,望着母亲的侧影,温柔而哀伤。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哀哀戚戚,不胜之悲凉“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如星般的双眸,迷茫地望向远方“静言思之,躬自悼矣静”
“啪”一声脆响,素手中的碧玉簪,从中而断。
尹长公主怔怔看着断下的半截簪子顺窗户滑下栏杆瓦当屋檐台阶直到滚、落、尘、埃。
合上眼,泪珠从眼角一颗颗滑落,凝噎“静言思之,躬自悼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阿母”女孩终于忍不住冲出来“阿母”周翁主一把抢过母亲手里的半截玉簪,向窗外远远地扔出去绿色的抛物线,转瞬消失在梅树丛中。
“逝者如斯夫,逝者如斯夫。”回身,周朵揽住尹长公主的肩膀摇晃“往事不可追,俱往矣,俱往矣阿母”她知道,最后一句是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但她不想听,也不忍听每当听到母亲吟诵这句古诗,都让她感到心如刀绞。
贵妇推开女儿,别过脸不看她。周朵不管;尹长公主的头转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阿母,阿母阿母”
尹长公主“汝自专不孝,莫呼母”
“阿母”女儿可怜巴巴地哀着求着。
尹长公主扭头“婚姻,父母之命。此等大事,汝岂敢擅专”她万没料到,女儿竟然越过她,直接同意了天家的询问这可是关系到女儿终身的啊。
女孩子呐呐“阿母,”
到底是自己骨肉,面对女儿的软语哀求,尹长公主撑不了多久“阿朵,良娣美称,实乃妾侍。吾女列侯之子,天家贵胄,岂可屈居下陈”
拉住女儿,做母亲的不知第几次重提“走,随为母同往条侯邸,请于太尉,上呈天子。凡有责罚,为母一力承担”她让女儿去备选的是皇太子妃,可不是让女儿去当人姬妾的做妾的苦楚,她看到太多太多。
周朵人在原地,拖也不动,口中期期艾艾“阿母,人不可言而无信。”尹长公主几乎晕过去。这哪儿和哪儿啊
“阿母,侧室虽贱,然人所尽知天家侧室,不同。”见母亲面色骤然青白,周朵翁主这厢赶紧压低了声音“阿母应知帝室之中,嫡庶一线之隔”
“如今,太子宫妃位空虚,养父功高爵显,圣眷深厚”少女的话音越来越低,但铮铮然半步不让“忍一时之辱,方可图未来薄氏窦氏两位皇太后之隆盛,皆起自下陈侍立”这两位太后,都是从当妾起家的相比起来,如今她外有叔父和父族照应,内有姨婆慎夫人帮衬已经高多了。
“阿朵”尹长公主惊得倒吸口冷气。这,这都是谁教的条侯指点阿朵自己想的什么时候,她可爱的女儿脑子全是这类想法
尹长公主只觉浑身虚脱,心沉入幽深的谷底,全是无望多么,多么相似啊她似乎又看见早逝的母亲,象当初那样在她面前一脸幸福地展望未来,似乎梦想触手可及。
“阿朵,汝可知汉宫九重,波谲云诡,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