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不对,王美人上前一把拉下刘彘的手十皇子脸上鼻子嘴巴四周,深红淡红一塌糊涂。手刚拿开,一股浓稠的红色液体从鼻孔流下,经人中缓缓滑上嘴唇。
刘彘今天穿的袍子是深色,所以刚刚才没被看出来。
“啊”
“呀”
“哎呦”
惊呼四起,大大小小的人们相顾相望,这回是彻底无语
707 不疑
天边不时传过几声闷响,遥远而暗哑;云层时而累加交叠,时而疏淡消散,连带着大白天的光线也明暗不定。特别诡异的是,一阵阵的总有些豆大的雨点掉落,但等人们真的躲起来打算避雨后,雨水又没了下文。
匠作少府再次瞭望一遍天色,更加快了脚步。这时节虽已入夏,但若真被大雨浇到可绝不是乐事。尤其今天是面见天子的要紧日子,如果衣冠不整有失仪态,被御史弹劾事小,给皇帝留下坏影响事就大了。
几个疾步冲进宣室殿的外廊,匠作监上官几乎和迎面而来的一个武官撞个满怀。匠作官连忙躬身施礼言歉,好在对方倒是温润宽和,回礼后就别过径自去了。
匠作少府直到往前走了一段,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撞到的是卫绾感到有些怪卫绾身为河间王刘德的太傅,明明是一介文官,为什么会一身戎装出现在宣室殿
回过头凝望远去的背影,匠作监长官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隐约记起这位河间王的老师先前率领弟子名下河间国军队参加了剿灭叛军的战役。
还真是文武双全呐。或者卫大人是来向天子汇报军情的吧听到小黄门叫出自己的官位和名字,匠作少府把别人的是是非非扫出自己的脑袋瓜,整了整冠服,在门口解下佩剑,趋步进入宣室殿。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例行的会见,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匠作少府是大汉的高官,年俸两千石以上。但此官位纯事务性,只执行不决策,所以并不属于能过问国策朝政的核心权利层。也因此,对制度规定的很少几次单独朝见天子的机会,少府大人尤为珍惜。
匠作少府趴在地板上行见君大礼,举止话语一举一动几近完美。汇报了一些惯例要上奏的内容后,这位中年官员郑重其事地禀告君王“长公主府之复建,进展顺利。”
“复建”天子很敏锐地发现了这个用词上的关键点。他的大姐刘嫖以前并没有自己独立的府邸,所以眼下这座长公主府是从无到有第一次兴建,怎么谈得上一个复字
“咕,”匠作监长官语气一顿,解释道“长公主府之修建,曾因战事中断。”
“中断”天子更怪了他从没有下令停建姐姐的官邸啊
“陛下,吴楚乱起,长公主以战事急要故,令匠作监停建官邸。”匠作少府急忙申明。作为主管营建的大臣,私自停建天子下令的工程,是欺君之罪。
“哦”这回明白了,天子应了一声,隐隐带笑。这阵子,朝廷上下一门心思都扑在平定诸王叛乱的国事上,自己倒是把给姐姐造新家的事疏忽了。
其实这一点也不怪。本来,兴造长公主府就是晁错搞削藩弄出来的副带事件。
再说,谁都知道即使新府建好,馆陶长公主必然仍旧长住长乐宫换句话说,这座长公主府造好了也没什么用,那谁还会在意
“如此,长公主命重启修造”天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既然提到了,做弟弟的总要表示一下关心。
“否,令出长乐宫。”匠作少府吐字清晰地回答“乃太后谕令。”
“母后”皇帝一愣,有些意外。
“然,皇太后前月召卑臣,询长公主府营建况。其后,命建”匠作少府把当天情景描述了一遍,特别对窦太后对女儿的疼爱做了强调。
造就造吧,天子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所需财物,可充足”
“启禀陛下,已足。”犹豫了一下,匠作少府最终打定主意将打探到的消息讲出。毕竟,事态的发展和做法已经背离了传统惯例,而大汉是按习惯法统治的国家,他不想以后因此受过“现一应建造所费,均出自皇太后私库。”
皇帝讶然
这是怎么回事打仗当然花了很多钱,但国库也没有到见底的地步啊,哪里就需要动用到皇太后的私房钱给长公主造房子当然,天子也知道,自己这位节省的母后有巨额数字的私蓄。
“太后尝云,军国大事为要,国库当先恩赏有功、抚恤伤残。”说这话的时候,匠作少府是一脸的钦佩。
天子亦然。窦太后从不是史书上那类骄奢淫逸、不分轻重的太后,对事态世情往往有本能但精确的判断。
吴楚诸王叛乱这场皇帝登基以来面临的最大危机,虽以惊人的速度平复,但其对国家的伤害依然剧烈。那些饿死在周亚夫手里的吴楚兵士,是几万青壮劳力;吴楚两地再富庶,骤然失去这么多青年丁口,也是绝大的损失,而且人口损失不是短期内能弥补的。
更何况,年初开始的发兵和征战,彻底扰乱了汉国的春耕农时不待人,一误就是一年。加上入春以来关中等地少雨,大旱的雏形已现。前前后后加起来,如今国库里的钱财和粮食,过了今年真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
想通了关节,天子释然先让母亲垫着吧,国家安定后明年给母亲补足就是。
“陛下无需为太后忧虑。”匠作少府很小心地打量一眼天子的面色,慢吞吞多嘴“臣闻梁王赠太后重金,足以弥补长公主府之亏损。”
天子眉心一跳,清楚记起梁国信使的确在前几日到达了长安。皇帝声音安详如故“卿何与闻”
“自内廷出,臣不敢妄言。”少府大人将头伏地更低。
皇帝相信了。匠作监主要工作就是修造维护宫殿宫苑,自然会和内官们多有联系接触,知道深宫之事很自然。况且,有无此事很容易查证,量这小官也不敢欺君。
“嗯,卿无奏则退。”天子巍然不动。
就这样结束了匠作少府多多少少有些不甘,但无奈之下还是依礼告退。
沉闷的雷声愈加抑郁,厚厚的乌云遮蔽了日光,天一下子暗下来。宦官们蹑手蹑脚地走进,悄无声息地点燃整排整排的灯盏。宫室内霎时明亮许多。
天子一直没有说话,静静坐在案边出。
哗闪电划过天际,一扇侧门突然打开,强风夹带着潮湿和土腥卷进室内。
“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之,其反迟,祸大。”这是是恩师晁错所思所言依然和当初一样锐利如刃。
“快,快”内官们手忙脚乱地关上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