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似乎感觉到母亲的气消了,甜甜糯糯地唤着才学不久的阿母,一声声把长公主叫到笑逐颜开。
宫室内外,一众侍从这下是大大松了口气低气压总算是解除,长信宫终于恢复了正常。
忽然长公主象想起什么,抬头问“阿母,陛下当初先叫何人先帝母后”
“阿启”窦太后挑挑眉,不咸不淡“汝姊弟一心。”
呵呵,看样子大弟也是先叫的父王啊刘公主眨眨眼,又开口“如此,阿武如何”
窦太后脸上笑纹次第开,不语,空洞的眼睛里似乎迹般地浮起层层涟漪。
这个小弟怪不得阿母老对他偏心长公主带些嫉妒,带些吃味,自问自答“阿武定是先唤阿母”
“代王宫啊”窦太后的声音变得很温柔很飘渺,低低地,缓缓地,漫无目的开始叙述那些悠远往昔的人和事。
那个时候,窦太后还不是后,只是偏远代国王宫里一个出身贫寒的美人,被人们简单称呼为窦姬;富贵权利之于她,既不重要,也很遥远。
不过,或者做窦姬的日子更幸福更快乐吧那时的她,还不曾真正领略人世的无常和艰险;满足于夫婿的疼爱,快乐于膝下的儿女,自信于年轻的岁月。
那时的她,还有一双明亮的双眼可以看到人间的花红柳绿、骄阳似火
有一搭没一搭,间或回一两句,馆陶长公主陪着老母亲静静坐着,母女俩的手久久交握\
陈娇累了终于能放心觉觉,就更撑不住。
小鼻头抽抽,陈娇在祖母怀抱里拱了拱,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安心睡了过去明天啊,有没有阳光她不知道,但她的生活一定会一如往昔地灿烂滴
皇太后的长信宫里阴转多云了,而皇后的椒房殿里却阴雨连连
“呼嗯呜”椒房殿里不断传出幼儿的抽泣声。
薄皇后一脸怜惜地坐在刘彘身边,安慰着。
十皇子的后背,药已经上好了,但不能躺,这些天只能趴着睡小家伙这次是吃苦头了。皇帝儿子挨打,小黄门虽不会象平时一样穷凶极恶,但也不会不痛不痒。
刘彘趴地很不老实,不时蹬踢着两只小短腿,脑袋埋在枕头里“嗯啊呜”着呲牙咧嘴他是天下最可怜的小孩子,非但亲母变了心,现在连父皇也不爱他了。
彘皇子依然不懂,凭什么同一件事,到他这里就是错就是罪了呢他只知道他被亏待了啊。
“阿彘,进些热汤”薄皇后温言细语,嘘寒问暖。
“呜呜”伤心的小男孩甩也不甩,继续抱个枕头呜呜咽咽;过一会嫌不过瘾,一把扯过薄皇后宽长的袖子,鼻涕眼泪地蹭上去哭个稀里哗啦\啦啦啦。
405 替罪羊
汉国对战争并不陌生
吴楚等地掀起的内战对汉国来说不是第一次,可以预见地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当然,这话只敢想,没人敢说
从大汉立国那天起,烽火就时不时在国境线内外燃起。
于外,匈奴拿走和亲公主和丰厚嫁妆的同时,依然保持着抢劫自己富庶姻亲的的高度兴致。一有需要,匈奴大大小小的部落王就带着军队闯入北地,简直象郊游打猎一样随意。
而大汉内部,先是外姓诸侯王反叛,后是同姓亲王内乱。即使在温厚好静的先帝统治时期,依然有淮南王刘长的叛乱。
所以,这次的吴楚之乱虽然来势汹汹,大汉的宫廷依然在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运作。
长乐宫的午后,和煦宁静。主人们照旧在例行午睡,宫人们也和往常一样掐着沙漏偷一些安逸和休息。
内寝,小女孩陷在锦缎丝被里睡得香甜;几个宫娥在旁照看。年轻女孩们坐成了一堆低低嘀咕着什么,有意无意把另一个眉目婉约的年轻宫女排斥在外。这个宫人倒也毫不介意,安安静静在一边做针线。
手上的线快到头了,年长宫女把针别在衣料上,打算起身往外间寻些线。刚一动,一缕同色丝线就被递到了她的眼前“吴女,给”
吴女很感激地接过,道了句谢;柔腔软调地话音立刻让递线的宫娥挑高了眉。
哎呀话刚出口,吴女就后悔了她怎么老学不乖一不留又把家乡口音带出来
果然,刚才还和颜悦色的宫娥们顿时冷了情,一起向她行注目礼,眼中的反感和嫌弃表露无疑。而才帮忙的那位更是冷哼一声,转头把针线盒放得远远。
吴女咬咬下唇,咽下口中的苦涩。
宫女来自全国各地,但汉宫从来是关中女子的地盘。靠着挨近京城的便利,未央长乐宫两宫的实权女官尽在关中籍女子掌中。几十年来,以同乡,姑母提携侄女,姨妈带着甥女方式组建的关系网囊括了宫廷几乎所有好的位置。
关中人从来骄傲排外,而她是吴人
吴女不姓吴,只因由吴国入宫才被这么叫以祖籍地称呼人是华夏古老习俗之一。吴国历次进贡的女子很多,干粗活的卑下宫女不需要名字;而她,还是在被调来服侍馆陶长公主的女儿,当上近身侍女后地位提高了,才有了这个不是名字的称呼。
低下头,吴女加快手里穿针引线的速度,尽量不引人注意或者时间久了,大家能接受她。
她知道,这里的人不喜欢她,她能在这里当差,只是因为馆陶翁主很偶然地遇到她喜欢她。而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她讨翁主好的优点,同时也是不容于同仁的缺陷吴语。长公主的这个宝贝莫名其妙地喜爱听吴语。
时间在不紧不慢地划过,一个两个地,宫娥们以各种理由陆续离开了卧室。等吴女察觉,室内只剩下了陈娇和她自己。
停手,吴宫娥感觉有些怪在她短暂的长信宫当值记忆中,馆陶翁主身边任何时候都保留两个以上的侍从,今天怎么会只有自己一个了呢
心思晃动间,手指一紧,线断了吴女将活计放一旁,去取线。刚触及针线盒,吴氏就感觉有点异样这盒子与宫中常用的似乎有些不同,好像高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