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不是全白的。有金色,是杂织金丝,做成隐隐约约的燕子图形。如今罗上可以嵌金了。
腰部束了丝绦,没有玉佩之类的腰饰
应该不是忘记,多半是怕孩子太小,防范抓在嘴里吞了。
天子在上上下下打量,小女孩在走很小心,很认真,稚嫩的腿脚带着些踉跄,一步又一步。
忽然,脚下一绊。皇帝心里一紧,本能地想伸手拉一把;但距离有些远,够不到。
刘启把眼睛一合,等着幼儿的嚎啕在耳边响起。这么重重叠叠的绸缎衣服,殿里的地板,不会伤到,但会摔疼。
没有怎么没哭声
皇帝很怪,睁开眼
小阿娇五体投地趴在地上,睁圆了眼睛,小拳头塞在嘴里,一副很惊讶很疑惑的表情。她似乎对自己竟然会摔倒感到很怪。但只是怪,没有叫,也没有哭
帝王看得新鲜,觉得有趣极了,打定主意静观其变
陈娇手脚并用,很努力想爬起来。一次不行,第二次还是失败好几次都不成功这动作对刚学步的孩童的确费劲。
在把裙裾纠结成一团后,女孩终于成功站起来,晃晃悠悠地继续往前走。
好皇帝几乎要出声叫好了,好歹忍住,更加趣味盎然。
慢慢地,深一脚浅一脚,陈娇终于走到舅舅脚下。小手一把抓住皇帝腰间玉组佩上最大最红的一颗玛瑙,开始用力往下拽。
此时,天子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装睡了。弯腰一把把小女孩捞进怀里,刘启轻轻刮了刮淘气娃娃的翘鼻头“呵,阿娇,住手”
阿娇立刻对可亲可敬的大舅爹绽出最纯洁最无辜的笑容;浓密的睫毛眨啊眨,巴巴地瞅着皇帝舅舅,小模样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对着怀里笑颜如花的女娃,天子一张脸是怎么也绷不起来;一时只觉得心房最坚硬处也融成一片暖软,鬼使差地脱口就问“阿娇,朕好梁王好”莫名其妙的发问让刘启自己也一愣,不明白怎么会想起问这个好像就是从舌头尖上自动滚出去的
陈娇歪着脑袋,蹙起小眉头,很费解的样子。
哎想什么呢皇帝自己也觉得无聊小阿娇还不会说话呢。
出乎意料地,阿娇忽然张开手臂楼住舅父的脖子,往后者的面颊很响的啾了一下,兼送上一个大大的无齿笑容。
刘启被这种新颖的感情表达方式弄糊涂了,但很快就明白了这小可人儿的意思,不由眉开眼笑“阿娇喜梁王耶喜寡人耶”
小女孩噼里啪啦的拍着小巴掌,同时又在皇帝面颊上啾了两下。
这下皇帝确认无疑了,大笑着把陈娇托了起来,举过头顶,一下又一下小女孩惊喜的尖叫混杂着男子爽朗的笑声响彻屋宇。
长信将行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这温馨的一幕。门槛外,将行躬身行礼“启禀陛下,太后有请”
304 再见欢
“天下者,高祖天下,父子相传,此汉之约也,上何以得擅传梁王”窦婴铁骨铮铮,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王孙”窦太后怒喝
太后、皇帝、梁王和跪在地上的窦婴,四个人之间暗流浮动长秋殿内的空气都凝住,接风宴陷入僵局。
席中的栗夫人却是大大放松下来。作为皇长子的生母,刚才皇帝对梁王说那句“千秋万岁后传于王”时,栗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几乎没晕过去。
万分感激窦婴对自己儿子皇位继承权的维护,栗夫人决定插手帮一把窦婴目光扫过,不远处的陈娇正中下怀。
今晚阿娇与上次宫宴不同,精头十足到在帝后母亲身边坐不住,老想往外跑。窦太后就让女官陪着搀着,仅在殿宇里走动走动。这时,小女娃正转到后宫们的坐席边。
栗夫人伸出手臂,笑着一把拦住馆陶翁主。随手再从王美人身边揪出十皇子刘彘,笑眯眯推到陈娇面前问“阿娇啊,识得从兄彘否”
阿娇很疑惑地瞧瞧眼前的小男孩,完全没概念这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小子是谁
刘彘同样一脸的迷茫。
小孩子没记性,前段日子的风波对两个小当事人都是过眼云烟。小阿彘或者对橙红蔷薇花还有印象,可偏偏今天陈娇穿的是白色织锦袍,脚上更是雪白的织金袜子,所以对不上号
两个小孩大眼瞪小眼,然后动作如一方向不同地各自侧头你东我西,互不照面:
栗夫人看得好玩,没事找事地提醒旧恨“阿彘,此馆陶姑从女弟,名阿娇。前殿宫宴时汝曾得遇,记否”
“阿娇阿娇阿娇”几次重复,小皇子终于有反应了。
“然,然乃阿娇”栗夫人一叠声强调。
“娇娇阿娇”小刘彘眨着眼睛,努力在脑子里把与这两个耳熟语音相关的内容挖出来真的,真的很熟耶
忽然,小男孩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很热烈地望着面前粉妆玉琢的小女娃,对号入座“阿娇阿娇阿娇娶阿彘吧”
栗夫人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错愕地看向陈娇的陪护女官。女官也是一脸惊到的呆滞表情看样子没听错啦。
眼光流转,栗姬状若无意地拔高音量,煞有介事地问“十皇子,言甚”
刘彘很不耐烦地看一眼这个一脸白粉的女人,大声重复了一边。这次是一字一顿、中气十足、字正腔圆“阿娇娶阿彘”
这次,整个长秋殿的人都听清楚了。
静谧只是片刻。
石破天惊,笑声轰起
馆陶长公主软倒在母后怀里,笑叫腹痛。窦太后刚才还满脸的怒容,如今象逢阳的冰雪一样融化不见。
天子威仪深重,只侧头轻咳了几声,仔细看才能发现皇帝的双肩正可疑地轻颤着。薄皇后母仪端庄,长袖遮了口眉目弯弯。
梁王毕竟年轻些,又在母亲长兄面前持宠而骄惯了,早一口酒喷得御前内官一头一脸。内官无奈地假笑,擦都不敢擦。
笑声最嚣张的,是在座的诸位皇子
俊美温雅的皇长子刘荣总算持重有度,仪态不失。可旁边幼弟临江王刘阏于却是前仰后合再也坐不稳。只见他在两个哥哥之间摇来晃去,最后靠在二哥河间王身上狂喊喘不上气,刘德很贤惠地帮弟弟拍拍背顺气。
长沙王刘发素来低调,此次也是张口结舌,手指王美人生的这个弟弟,什么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