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阑仓山向西,一路行近越州,将过一日。
时已入夏,前方驿道两边松梅秀挺不凡,虽枝硬无蕊,却也令人心头一漾。
沙土蔽天之路已过,入夜便能进越州城。
驿道一头有小茶铺,虽非盛夏,可人久居马背之上,行地时间一长,便也渴不可耐。
京中军器监小吏并同东境重镇押粮大员,此时一见那茶铺,便怎生都走不动了,忙吩咐了随行之人止马止车,待歇息一番再行。
沈无尘见众人如此,也不多拦,自己翻身下马,随手一交马缰,便撩袍入铺,同那几人随便捡了张条凳坐下。
几碗清茶顷刻便上,又附了梅汤。
他位高权重,旁的几人只顾自喝自的,掸掸凉气,不敢同他说笑。
沈无尘自知如此,也不主动同人开口,只握了大碗,身子一侧,淡抿一口,又抬眼去望东面。
脑中只是她脸上的那道箭擦之痕。
只消一想,便觉心疼。
倘是她往后出个什么意外,那他
驿道东面尽头之处蓦然腾起沙土一片,马踏疾驰,下一瞬便见是个军中小校,正甩鞭狂奔而来。
几人刚从大营出来,一见那校尉身上甲胄,挑眉便认出这是英欢身旁护驾禁军士兵所着。
沈无尘坐着未动,眉却微微皱了起来。
那小校驭马一路奔来,看见铺旁车马,才急急一停,勒缰之时探身往茶铺内望了几眼,待看清他几人身上衣饰,登时踢蹬翻身,猛地跳下马背。
“沈大人”小校在外疾声一唤。
沈无尘慢悠悠起身,负手出铺,“何事。”
小校二话不说,从胸口掏出一块黄苏铜令,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急急道“上谕,着尚书右仆射沈无尘立时归营”
昨日奋战手头一堆报告,到夜里一点才开始写更新,三点的时候趴床睡了两小时,五点起来继续写,现在更了,立马又要出门奔赴教室赶在上课前交报告低头抹眼泪人生真是忒残酷了,我会不会真的熬夜熬死啊
另,几天不要票,粉票就一点不涨,说实话,亲娘真地很悲愤、很悲愤啊很悲愤满地打滚,趴地大哭
卷四 雄图江山,何为欢喜 天下二十八
马踏轰然,铁蹄溅沙,风啸剑鸣之声如海浪一般自大营北面扑来,入耳震,良久才消。
又有一军出营。
直驰向北。
夕阳拢山,红茫似血,蒙蒙之中金边一闪即消。
英欢裙纱曼曼,身子半倚在营西废栅旁,任落日斜影长铺满地,眼望东面山头之巅,久久不动一分。
脸色清肃,眼中水光在涌,亮得通透。
夜色将暮,天边灰了一片下来,日头最后一分血色也被隐在远山之后。
黑了,便冷。
有风起,鼻尖便升起淡淡的血腥味。
一闭眼,看见的就是磷峋森森,惨白之骨。
她阖起的眸子抖了一下,手紧紧握住木栅侧缘,小吁了口气。
身下栅木悠悠而晃,睁眼之刹,旁边一个黑影移过来,稳稳坐在她右边。
她没动,没偏头,长睫一掀,眼睛只望天边青月,不消看,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贺喜坐着,大掌撑膝,双臂微屈,半晌未言,也未看她。
四周静得一塌糊涂。
玄甲擦拭得净折月辉,硬盔白缨搁在一旁。
坐了良久,他才慢慢起身,拾起头盔,伸指一掸盔缨上的淡尘,也未回头看她,便要离去。
英欢睫颤人微动,终是侧眸去看他,启唇道“甲胄俱全。是要御驾率军出营此次要去何处,是不是又将瞒我不说。”
他转身,玄铁凛凛,凉透人心,褐眸漠光淡淡。看了看她,才低声道“听人道你一日未进水食,来看看你是否都好。”
她一下子垂了眼,瞳底干涩得紧,心间麻木得分不出疼,半晌才哑着嗓子问了句“沈无尘已走”
他走回半步,一点头,眉间有褶。声音透寒“按你的意思交代了他,他也并未多问,只拿洪微回营时用的帅旗依样敛了尸骸,又将甲胄细细拣理了一番,直到走时也未发一言,看不出他心中到底何意”
英欢深吸一口气,抬手轻一挥袖,不叫他再多说,只垂了睫,不言语。
依沈无尘地性子。自当无语而敛。
将他从越州疾诏归营,却是为了让他将狄风尸骨带回京去,他心底会是个什么境地,她不敢想。
贺喜立着。看她一直低着头不开口,不由走回半步,弯身伸手,长指触上她的脸,轻轻摩挲了一阵,未见有泪,才微展眉头,转而拨了拨她的发。薄唇横抿,戾气隐散。
洪微奉她之谕,率邰京西禁军五千人马出营向北,未寻得邺齐一卒一马,却一路抵至江下游。夏水涸而泥沙堵,锈甲森骨。埋于沼中。腐之将半。
当日焚尸投江数千众,冲至此处。只余十数具。
层层苍骸中,凭甲识人,竟得此一伤。
惊然之下敛骸归营,一路上马行人慢,由是拖了三日才归。
两军庆捷大宴之夜,最后却成哀亡悼帅之殇。
英欢偏过头,避开他的手,落睫一瞬,脸色愈苍,眉动却无言。
清月忽而影动。
远处依稀传来万阵卒马一声喝,恍惚间闻得蹄踏乱飞之音,竟然又是大军出营之势。
她蓦然抬头,看他眼望营北之向,不禁蹙眉,问他道“自正午至此时,大营之中两军先后已出五路,你究竟要派多少人马出去”
贺喜长臂夹盔,垂首看她,眸间雾动,一扯嘴角,却也不答。
笑却无意,悍气愈盛。
她已久未见他露出这种色,不由猛地起身站定,纤眉斜飞,抬眼盯住他。
半日以来,耳闻兵令下之不断,营中人马列之不休,两军将领未得有报,只见数万大军一波波地拔营而出,却不知他到底想要怎样。
心中陡然一颤他
她一眯眼,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