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他垂眼,低笑道,“南岵帝室北上携财甚多,若能下巍州,则邺齐大军不愁粮响矣。邰只图灭南岵残部,俘邵定易其人,其余断不与邺齐相争,他又怎会拒邰共伐之请”
方恺面上笑容更大,“将军说得在理,只是属下原也没想到,邺齐答应得会这么快”
狄风眸间微动,目光定于图中巍州处,却再未开口。
怎能不快。
他人尚在遂阳时,英欢便已着京中使司送书至邺齐,密信止付那人与阅,议二国共伐巍州之事。
只消她开口,那人又怎会不应。
不过未料及地是,那人竟会真的再次御驾亲征。
他眉头略沉,嘴角微扯,想必是不甘心在南岵输于邰,誓要在中宛猛扳一局,将他赢过来。
巍州地险多山,又有江环伺,南岵十万大军驻于野,非一部之力能取。
莫论邰还是邺齐,但凡想要南下以攻巍州,势必要分兵留于中北二路,以阻中宛援军。
是以狄风只带风圣军赴此地以候,而贺喜亦将留兵于云州,谁也不敢倾一军之力而伐巍州。
“将军只留十日与邺齐大军,是否太仓促了”方恺在一侧不放心,小声又问道。
狄风回,看他一眼,挑眉道“绰绰有余。”
中宛东南以下皆平原,以邺齐骑军之速,若无意外,最多五日夜便可至巍州以东百里处,之所以将共伐之时定于十日后,不过是留出些时间,以防不测之报罢了。
轻兵扰营,诱敌而出,东西两面大军同时夹攻,南北山谷伏以弩兵,南岵大军本就是败军之部,又如何抵得过如此利兵共谋,只要能于乱中破巍州城,南岵大军定是不歼自溃。
狄风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帐外,冲方恺道“吩咐下去,这几日处处小心提防些,万莫出什么意外;给将士们都吃好点,平日里操练再加一班。”
方恺诺诺遵命,目光却是闪烁不定,直瞅狄风腰间,欲退不退。
狄风看他,“怎么”
方恺咧嘴,指指他腰间玉佩,“将军以前领军从不戴这玩意儿,怎么这次属下都看了好些日子了,心里琢磨不出”
狄风微一皱眉,斥道“退下”
方恺一怔,少见狄风对下发火,因是忙退出帐外,合帘而走。
夜风随帘微入,凉意侵面透
狄风半晌才收回目光,头稍低了一下,看见腰间之玉,不由抬手,慢慢将它握于掌中。
其上字之纂痕,划划刻之于
一面是狄,一面是御。
瓶纹纤细繁复,隐隐发亮,她微哑的声音犹在耳侧
保你平安。
他缓缓闭眼,手又将那玉握得紧了些。
漫漫征途,惟此以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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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欢若平生,喜之不尽 帝业四十三
烟卷灰云,席裹青天。
云州城外百里,莽莽草坡上营帐延绵不断,一眼望之不尽。
寒风一起,长草斜倒铺成一片波,逆风翻过的草叶隐隐作亮,自远处望去,仿若清碧湖境一般,刺得人难睁双眼。
营外兵马声沸,六万邺齐铁骑人马着甲,长枪槊戈,弯弓臂弩,整装待发。
营中四角,十六面黑底金字旌旗顺风展扬,明黄锦苏如水似纹,沿旗碎飞,苍戾之景中徒添一抹柔。
中军行辕帘帐未放,里间通明,簌簌微尘在外面洒荡进来的阳光中翻飞轻舞,拂过坚铁硬甲,落于利剑薄枪。
玄紧束腕,狠狠一把拉死。
二寸宽的棉质袍带,在腰间系绕数圈,直待双袍同体不留一缝,才用力打成结。
赭色硬质牛皮马靴上暗隐龙纹,靴侧十二枚缃金固卯,及踝抽带,顺膝而紧。
贺喜直腰,宽肩微沉,背身转回帐中一角。
清暗之下,厚硬帐幕略泛黄渍,独衬得湛然玄利淡存银光。
他伸手,取过那剑,手自剑鞘下端一路滑上去,寒气渗掌,至柄犹盛,握着剑柄时双眸一湛,微跳火花,而后猛地将剑一把抽出。
至玄之暗,似墨非墨,中棱亮直,噙冰带利。
指沿锋刃缓缓划过,压腕翻剑,夹着剑鞘走至案边。
他垂眼。从一旁抽过硝软牛皮,轻轻拂拭剑尖,剑锋,剑柄,动作一丝不苟。目光如火淬剑。
帐外响起脚步声,中杂铠甲擦震之音。
“陛下。”低低的男声伴着顿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