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覆盖在激烈、认真的情绪上的平淡,就像初冬时河面结的薄冰,假如以为很安全,贸然踏足试探,立即会踏碎冰面,被冰下的暗流吞没。
喂喂,这种小事,你们也打算吵一架吗凌谦从酒柜里翻出了一瓶两百年的冰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懒洋洋地用看热闹的口气说。
顿一下,勾起唇角,哥哥不想和凌涵接触的话,换我好了。我也愿意把大腿给哥哥当枕头。
说这种话,很容易让凌涵误会呀
凌卫懊恼地瞪凌谦一眼,故意捣乱的小子。
在一起这么久,凌涵对哪些事特别在意和执着,凌卫已经知道了七八分。
瞪我干什么呀,我可是一片好心。
不想和你们废话。凌卫低声抱怨一句。
脱了长筒军靴,在沙发上伸展长腿。
飞船上的高级沙发造价高昂,柔软地承托身体,躺下去时,头刚好枕在凌涵的腿上。
隔着军裤的布料,可以感觉到凌涵异常结实的肌肉。
眼前忽然一黑。
凌涵的手掌落在他眼睛上,轻轻往下抚着眼睑,睡吧。
温柔的动作,像爱抚猫咪似的。
身为长兄,居然总是被当成小孩子看凌卫心里叹了一句。不过,也没有在这时候去争论的必要,这个弟弟有多强势,他是很清楚的。
凌卫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闭上眼睛。
枕在凌涵的腿上,暧昧尴尬的接触令人心情紧张,估计很难入睡。
想是这么想,但是,睡很妙的降临了。
沙发的柔软包容感和凌涵大腿的肌肉弹性,脸颊上被爱抚的熟悉的温柔,配合在一起,天衣无缝。
凌卫的身体四肢渐渐放松。
不一会,呼吸变得悠长平缓。
凌谦喝完了那杯极为昂贵的两百年醇酿,走到沙发前伏身窥探哥哥的睡容。
哥哥睡得很香。不想吵醒凌卫,他的声音低得近乎耳语。
昨晚也睡得很好。
不知道用了什么治疗法,居然如此灵验。
对于这一点,我和你一样好。凌涵总是看不出情绪的眼睛眯了起来,哥哥有事瞒着我们。
你看出来了。凌谦毫不意外。
是你去医疗大楼接哥哥的,为什么不问清楚他在隐瞒什么
我我来逼问哥哥
在征世军校里课程都是自学的吗我记得你的成绩也不错吧。尤其是心理诱审。
抱歉,做不到。
你说什么
我们不是也有事情瞒着他吗凭什么要他对我们完全坦诚凌谦忽然显得心烦,口气恶劣地反问。
兄弟俩的目光,不约而同转向凌卫,充满警惕地打量。
恬静的表情,呼吸悠长均匀,可以肯定他正沉浸在香甜的睡眠中。
让人不得不再次惊叹三天治疗的效。
即使知道哥哥睡得很沉,孪生子还是心有灵犀的同时站起来,走到酒柜的后面,才继续压低嗓子交谈。
虽然明白你的心情。不过,你的做法还是让人恼火。
因为我对隐瞒哥哥感到难受。
因为你故意把难题丢给我。凌涵的视线,像冰做成的剑一样刺向凌谦,知道我会看出端倪,让我逼问哥哥,让我充当不光彩的角色。这就是你的做法,是吗哥哥。
被凌涵当面揭开自己的阴暗面,凌谦却是一副无关痛痒的表情。
凌谦耸肩,你可以和我一样,不过问。让哥哥保留一点自己的小秘密,而我们保守我们的秘密,这样做,对彼此都算公平。
凌涵静默了数秒。
他转身,把凌谦刚刚搁在小酒吧上的那瓶两百年的冰红酒的盖子旋开,瓶口抵在唇上,仰头灌了一口。
冰冷的酒液入喉。
凌涵闭上总是射出慑人光芒的眼睛,默默体会酒精在身体里如烟雾般弥漫开。
在此刻双足踏着的厚厚舱板下,是没有边际的宇宙深黑。
凌谦知道他在思索极为重要的事,体贴地保持沉默。
片刻后,凌涵缓缓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凌谦。
眸中闪烁着异的火焰。
凌涵沉声问泰斯的事,决定好了吗
一瞬间,凌谦似乎察觉到他想说什么了。
你打算改变做法
一直以来,我们都在不断向哥哥强调要彼此信任,可是,我们是否值得哥哥信任呢如果连我们自己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哥哥更不可能找到答案。凌涵压低声音,一字一字清晰地说要哥哥对我们无所隐瞒,首先要我们对哥哥无所隐瞒。
否则,建立在不对等基础上的关系,终有一天会分崩离析。
这是孪生子最不想看到的事。
那么,就用泰斯的事作为撕开真相的入口。我会告诉哥哥,泰斯确有其人,而且把泰斯曾经是军部大名鼎鼎的审讯官这件事也说出来。让哥哥自己展开对梦见的事情的调查。第一步先进行到这里,怎么样凌谦斟酌着说。
不。不要浪费哥哥的时间。凌涵沉着而大胆,把卫霆的死,和哥哥的真实来历,都告诉哥哥。
凌谦有些吃惊地看着凌涵。
全部吗
是的,全部。
告诉哥哥,他是卫霆的复制人
就是这样。一定要让哥哥明白,不管他是什么人,我们对他的感觉,永远不会改变。
如果哥哥不明白呢
飞行舱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