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略微沉默,叫了声她的名字。
“嗯”
时宜以为他想说什么。
未料,他当真开始给她念,那些茶的名字。蒙顶,紫笋、泉小团、碧涧明月、方山露芽、邕湖含膏、西山白露、霍山黄芽
有些或许是记载问题,单独的字有些出入,她没有出声纠正。
她坐起来,靠在木制的床头,看窗外稀疏的灯火。这里的建筑设计,都具有年代感,在那一世清河崔氏及长安都在长江以北,江南是什么样子的她没什么太大的印象。只在李、杜的诗句中,获悉江南“女如雪”。
而数百年后,她坐在这里,听周生辰远在大洋彼岸,给自己念有些无聊的茶名。
他的声音说不上有什么特点。
念的很慢,却很有耐心。她发现,周生辰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耐心,不知道他是不是对谁都是如此,起码从初相识到现在,他对她始终如此。
“婺州东白、祁门方茶、渠江薄片、蕲门团黄、丫山横纹、天柱茶、小江团、鸠坑茶、骑火茶、茱萸寮”他略停顿,“差不多了,就这些,你还要听别的朝代的吗”
“嗯”时宜犹豫着,想要问他会不会很忙。
忽然,门外传来细微的声响。
像是金属落地的声音,这个声音刚才也听到了,只不过,她太想听他说话,都忽略了。“时宜”周生辰忽然又叫她,“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怪的声音”她低声说,安慰自己,“不会是你说的这里都有些故事吧”
他笑了声,略有取笑“你信佛,又不做恶事,为什么会怕魔鬼怪”
“不知道,天生的吧”
她仔细想想,经历过轮回的人,的确不该这么怕黑,或者惧怕魔鬼怪。
周生辰又说了些话。
时宜很少这么主动
给他电话,而他也出乎意料地,主动和她闲聊一些自己试验的事。时宜听得认真,走过去把窗子关紧,走到门边检查门锁的时候,听到了一些脚步声。
她凝,想要听清楚。
“还怕吗”周生辰像就在她身边,看得到她的心里变化。
“一点点”她低声说,“可能有人太喜欢水乡风景了,我听到有脚步声。”
“有时候人越是恐惧什么,就越想要接近什么,”周生辰的声音,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刻意的温柔着安慰她,“不要开门,回床上试着睡着。如果睡不着,我会一直陪你说话。”
她的确有些怕,很听话地上床“会不会耽误你的正事”
他笑“不会。”
周生辰和她说了很久的话,慢慢声音就都没有了。时宜一觉睡到了九点多,被宏晓誉叫醒,一起吃早饭,她问宏晓誉昨晚有没有听到怪的声音,晓誉很惊讶说没有,又看看身边的杜风,去问他有没有听到。
杜风只是用筷子夹着菜,摇摇头。
时宜见两人如此反应,更是有些后怕了,在下午决赛前,低声和美霖说自己要换个地方住。美霖咬着笔帽,乐不可支“给你换,你肯定也还是怕,要不然你接下来两天就和我睡一间房吧”时宜自然乐意。
美霖问她半夜怕鬼,怎么不给自己电话,时宜想到那个陪自己直到天亮的电话,很隐晦的笑了笑。她是略微低着头的,笑得连美霖这个同性都一时移不开目光,轻声嘟囔了句“我打赌,你真有让男人倾国倾城的冲动。”
时宜伸手,轻推了她一下,示意比赛开始了。
两个人这才端正做好,看那些决赛选手的表演。
中午周生辰准时电话来,问过她晚上的安排,听到她和美霖住在一间房,才算是放心。到下午三点多结束了今天的比赛,她忽然接到一个电话,非常意外的电话。
是周生仁。
她记得周生辰的这个过继的弟弟,对自己算是非常友善的,甚至比周文川这个同胞兄弟还要亲近些。小男孩在电话里说,自己刚好这几天有些空闲,想要来陪陪她这个未来的兄嫂,时宜虽然觉得很怪,却没有拒绝。
对于“未来兄嫂”的这个称呼,她早就有心理准备。
只要周生辰的母亲不承认这门婚事,就连周生辰身边的林叔都要一直称呼她为时宜小姐,或许这就是大家族的规矩。她和周生辰明明生活在现代社会,是合法的夫妻,在这个家族里却不被认可。
对于这些,时宜有时候想起来,也觉得委屈。
但是这种情绪只是稍纵而逝,对她来说,没什么比周生辰更重要。从他和自己求婚起,她就认定了这一生自己要和他一起。
名份和认可,都不重要。
周生仁是晚饭时到的,随行而来的除了两个女孩子,就都是男人。不同于在镇江的见面,他私人出行就随便了很多,只穿了条浅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短袖体恤,像是个初中刚毕业的普通男孩子。
时宜坐在离景区入口较近的小石桥边,站在阴凉处等着接他。
没想到他就如此堂而皇之进来了,走到时宜面前,扬起嘴角,叫了声时宜姐姐。
“你直接进来了”她有些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