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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春行却不肯进去,他借着酒劲壮胆,一把握住叶栖华的手,急切道:“颢儿,你愿不愿意跟大哥走?”
叶栖华微怔。裴颢这个假名字,是裴扬风无数谎言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小谎,是他不堪回首的少年初心。如今,却有人真真切切地唤他颢儿,把一个虚假的人捧在手心里,献出了真心。
谢春行见他不语,心中更焦急,几乎语无伦次地说:“大哥虽不像宣王那样权倾天下,但是、但是也有些家产,可以让颢儿一生逍遥自在,吃喝玩乐。历州、潺塬,或者哪里都行,颢儿喜欢哪里,我们就住在哪里。去南疆也好!南疆那里虽然气候湿热了些,但颢儿体寒,住着说不定反而好些……”他急得差点满头大汗。
可他的颢儿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波澜很轻很轻,只是微微晃动了那么一下,接着就归于平静。
谢春行心里发颤。
他这辈子都没有如此惶恐不安过。
谢春行自幼一路顺风顺水。他想求功名,于是那年他就是武状元。做了武状元之后他又厌弃官场,于是继续做他的逍遥浪子。
在他眼前为恶的人,杀之。可与他相交的人,护之。
谢春行肆意妄为疯疯癫癫已半生,从未像今天这般心急如焚地等待旁人给他一个答复。
颢儿,答应大哥,答应大哥好不好……
大哥一定不会辜负你,会把你捧在心尖,狠狠地宠你一辈子。
叶栖华精致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和笑容,他声音冷漠,语调却微微发颤:“谢大哥,裴颢,只是朕的一个假名字。”
谢春行呆滞了一瞬间,立刻把这点小事抛在了脑后:“一个名字而已,那时你已经中毒很深,对陌生人有防备是理所应得的。”
叶栖华沉默许久,轻声说:“景昌七年,父皇本想把武试魁首调遣到凤宁宫中,教小皇子习武的。因为那一年的武状元不肯入朝为官,才作罢了。”
谢春行脑中如有惊雷炸响:“我……”
景昌七年,武状元谢春行不屑于官场的乌烟瘴气,潇洒辞官,从此浪迹江湖。他不慕名利不拜权贵,一时间传为美谈。
叶栖华说:“大哥,对不起,太晚了……”
若那一年快意潇洒的武状元去了凤宁宫。深宫里的小皇子,是否就不会再把对偌大江湖的渴望倾注在舅舅身上。直到渴望变质,直到相思成疾,直到……爱愈成痴,万劫不复。
叶栖华抽回自己的手,修长的手指缓缓拢起。
二十年,他的目光只落在裴扬风身上,足足二十年。
爱的太深,爱的太狠。裴扬风的影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藤蔓荆棘早已缠住了他的三魂七魄。
纵使他狠下心来连根拔除,可除掉心里的裴扬风,叶栖华也只剩下了一个无魂无魄的空壳。
他这辈子,再也不能像爱裴扬风那样,爱上别人了。
谢春行眼看叶栖华要关窗户,急得眼冒金星,大吼一声:“颢儿!”
叶栖华落下了窗帘。
谢春行爱他,不管他是裴颢还是叶栖华,谢春行是真的爱他。
叶栖华知道,他都知道。
可他永远没法爱上谢春行,永远,永远,一辈子都做不到。
谢春行那声大吼已经惊动了宫中守卫,御林军向追过来:“有刺客!”
可是,窗帘外谢春行的身影一动不动,像块石头一样固执地等叶栖华再出现。
叶栖华无可奈何,掀开窗帘,说:“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