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涵风格秀整,这临别一跪,也跪的异常挺直,他虽心中失望,但仍是不卑不亢。既然皇帝不愿再听他说话,他也不欲多言,宁折不弯,皇长子的风骨自当如此。身为臣子,李涵自觉无过,只是于父子之情,他不能尽孝跟前,实乃一憾。叩首顿地的声音在安静的殿堂前委实明显,清脆中又带着沉闷,就像是此时李涵心中的无奈苦楚。
他背脊不曲,仍是昂首走下丹墀,却见阶边站着一老一少两人,李涵忽地温柔笑了笑,道:“六弟是来送别为兄的吗?”
少年已有了日后的挺拔之姿,在这重檐高阁之下,李泱觉得往日健朗的兄长竟出些瘦弱之感,銙带松松地挂在他的腰际,陡然有几分荒唐可笑。
黄永一拜道:“皇后设宴,请诸位皇子前去赏菊,郎君这才下了学,见殿下站立于此,便过来看看。”
李涵了然一笑,欣慰地拍了拍李泱的肩膀,现下人人对他唯恐避之不及,连內侍们都不留给他好脸色,可这异母弟弟却不避嫌,还愿来同他说上几句话,他无奈地笑道:“我去了房州,大概是回不来了,你肯来送我,我很高兴。”
见李涵面颊微凹,可见是日日思虑过度,李泱道:“大哥勿要颓靡,说不定过阵子陛下就召你回京了。”李涵忽地笑了笑起来,带出往日的爽朗,他望着不过十三岁的弟弟,生出些叹息,这些少年人啊,总有一日要明白这朝中汹涌的暗流和残酷的争夺,届时兄不成兄,弟不成弟。可他不知该如何去跟李泱解释,难道要教他去争去抢,去拼个你死我活吗?
李涵怔怔地看着李泱,最终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只道:“六弟好生读书,以学经世治理之道,将来也能辅佐陛下。”他说罢凄然一笑,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的步伐既慢又重,在秋风中带起无尽的萧瑟悲凉。
见李泱望着广阳王的背影不说话,黄永还以为他是吓着了,便柔声劝慰道:“大殿下犯了错才被贬去了房州,方才大殿下也说了,要郎君好生读书,若是能得陛下垂爱,那便再也无须担忧了。”
李泱目光未动,只低声道:“大哥就是书读得太好了,才有如此下场。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还是不得不走。”这话太过老成,可毕竟只是十三岁的年纪,他眼睛仍带着清澈,实在难掩眸中的惋惜。
黄永一惊,忙揽住李泱,道:“我的小祖宗,陛下说他错,他便是错了,可不敢胡说,若是叫别人听去了,那该如何是好。郎君快走吧,还要去皇后娘娘处呢。”
李泱朝着李涵离去的方向风轻云淡地一哂,恢复了平日里的色。
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李涵,没过多久,就有广阳王暴毙的消息传回长安。可直至多年以后,那个不甘悲切的身影,李泱始终记得。
老內侍跟着少年亲王往皇后的宫殿而去,自然也没瞧见刚从皇帝处出来的游家两兄弟。游夙紫袍金冠,桀骜张扬之态尽展,唇红齿白的好相貌也遮不住他眼中一派嘲意,他笑道:“成王败寇,输就是输了,广阳王走的也不冤枉。”
游蕴负手而立,目光深远,他也不看游夙,只道:“莫要放肆。”
可游夙却像是来了兴致,又低声含笑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兄长,广阳王被贬去了房州,你说那薛王是不是也在心里暗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