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怎地,她竟然忆起了姐姐手心里的温度。
这些多余的记忆,像一块顽固的泥尘,自顾自地黏在她的心上,怎么也抹不去。
她最终咒骂了一声,将剑狠狠扔向一旁。
剑身砸在白雪覆盖的地上,仍然发出铿锵的声响。
“阿尘——”明月珠面露喜色,向前跨了一步,却觉得颈上一凉,四肢登时失了力气,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她拼命让自己睁大眼睛,看着对面的妹妹,问道:“这是……麻药?”
明月尘点头道:“不然呢。”
明月珠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你……打算……”
明月尘不耐烦道:“等我办完了任务,再来杀你,好让你亲眼看看自己有多愚蠢。”
明月珠觉得越来越冷,温度和希望一样逐渐从身体里流逝。她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瘫倒在更加冰凉的雪地里。
在逐渐黯淡的视野中,几个黑衣的影子闪过,明月尘对他们嘱咐了什么,而后又回到她的旁边,蹲下身,嘴唇贴在她的耳畔呢喃道:“姐姐,别人都说我们两个长得一般模样。你的名字,不如借我用上一用吧。”
赵识途在城中寻找。
熟悉的城镇,街道,第一次变得偌大无边,犹如迷宫一般,而迷宫边界的城墙埋于夜色中,只剩下虚虚的黑影,若隐若现,仿佛永远也到不了似的。
迷途的只有赵识途一个,他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街市间,时而急促,时而缓慢。
急促是因为心焦,他怕自己晚了一点,要找的人便离开这迷宫,去往更远的地方,再也不回头。缓慢也是因为心焦,他害怕错过了一个角落,那人便就此与他失之交臂,咫尺天涯。
上官情会去哪里,连赵识途都没有眉目。那人常去的地方并不多,喧嚣的场所似乎永远与他无缘,他是黑色的影子,纯粹又沉默,鲜少被人看见。可他一旦沉落下来,却比任何一道影子都要踏实,都要真切。
赵识途自己也记不清,那影子究竟在何时落进他的心,是隔岸回眸的灯火,还是星辉流淌的银河,是屋檐的清风,还是江畔的淳酒,是朝阳破晓,还是落霞沾云……
他跑得气喘吁吁,记忆支离破碎,每一片棱角都化作尖刀,刺进他的骨肉,夺走他的力气,令他变得软弱。
软弱的心,偏偏装上磐石般的肠。上官情似乎下定决心要离开他,连最后一线生机也不愿把握。
赵识途停在一条街的尽头,自言自语道:“上官情啊上官情,你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只要天一亮,袁府一定会派人来找我,如今半个敦煌城的人都认得我赵识途,你让我如何逃得掉……”
整个敦煌城……他的脑海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想到了明月珠曾告诉他的事。
十余年前离殒命的袁夫人,曾是梁家的大小姐,她出事之后,梁家便举家迁出了敦煌。
他记得在城郊有一片荒地,常年无人打理,十余年前,城郭还未因战事而后撤,那里曾经坐落着一片宅院。
上官情会不会在那个地方。
第74章恨别鸟惊心(三)
愈往城郊的方向走,房屋便越是稀落,石板路也终于到了尽头,只剩下一些凹凸不平的砖石嵌在泥土里,枯黄的杂草没过膝盖,连积雪也盖不住。
在这荒凉之地,散落着一些废弃的宅院,许久找不到买主,只能长年累月地空着。
赵识途踩过草垛和泥土,脚步因为疲惫而歪斜,但他仍孜孜不倦地寻找,在他的印象里,这附近的确有一家挂着梁府门匾的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