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入腊月,这日腊月初八,正是腊八节。
因是岁终大祭,祭祀祭祖,击鼓驱疫自不必说,还会有狩猎,游园等活动。
今年一年五风十雨,国泰民安,腊日也自要更为盛大,以祈求来年一样。
吕黛卿受邀赏游御花园。
皇后娘娘亲自举办游园大会,邀请的均是京中的贵女命妇们,匍一进御花园,太监尖声唱和,莺声燕语便已充斥到耳边。
“姝敏郡主到————”
花园倏地安静下来,身无品级的贵女们纷纷行礼请安。
吕黛卿挂着恬淡的笑容,抬手免了礼。
“给诸位世家婶婶请安了。”接着对着众人轻轻颔首。
话音刚落,就听得皇后仪仗声,接着也是太监唱和:“皇后娘娘驾到————”
吕黛卿赶忙退到一旁与众人一同行稽首大礼。
“免礼。”还是印象中温婉柔和的声音,吕黛卿起身抬手,只见陈皇后一身金丝凤袍,头戴十二凤钗,细长的眉眼配上带笑的双唇,保养得宜,岁月丝毫未留下痕迹。
陈皇后与她母妃乃是少时的闺中好友,她能嫁给皇上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的母妃撮合,打从她有记忆起,她的这位舅母就对她十分疼爱,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她缺失的母爱。
“我的卿儿又长高些许,快让舅母看看。”还不来得及想,人已被陈皇后拉到席上,与她同席而坐。
她摒除脑中的杂念,绽开灿烂的笑容,亲昵地靠在陈皇后的身上,撒娇地道:“卿儿没长高,还是小孩子,要舅母疼爱的小孩子。”
陈皇后被她逗得哭笑不得,点点她如玉的小鼻尖,边笑边道:“好好好,没长高没长高,我们卿儿还小。”
“姝敏郡主果然国色天香,娇憨可人,看来外面那些刁蛮任性的传言到底不可信。”下首突然传来一句话,吕黛卿转头一看,只见这人着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外披妆缎狐肷褶子大氅,梳着鸾凤凌云髻,上顶着累金掐丝牡丹花冠,丹凤眼流转间媚意横生,粉面朱唇,举手投足都是魅惑。
吕黛卿尽管没见过她几面,更别提有印象,但一看她这样貌,便猜出她就是生了敬王的皇贵妃。
这位皇贵妃的言辞可不客气啊,吕黛卿心里暗忖,垂下眼眸,温声道:“娘娘谬赞了,不怪外头传言,黛卿从前不懂事,确是任性了些,传言也是有根据的,就像都传言娘娘您娇媚万千,为人直率,今日黛卿一见果真所言非虚。”
她这一番话,先听似乎在承认自己刁蛮任性,可话锋一转,借传言可信暗讽皇贵妃只会以色侍人不端庄贤淑上不得台面,说话还口无遮拦。
皇贵妃闻言笑容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又笑起来,莺声道:“你这孩子真是招人喜爱,心思活络,怪不得你表哥打从那日祝寿回来就对你念念不忘呢。”
她这一说,整个花园登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再交谈,纷纷立着耳朵细听。
吕黛卿心里咯噔一下,陈皇后见此赶忙道:“嗐,莫说是溟楠了,就是女子见了卿儿也该茶饭不思了,是吧?”
皇后都这么说了,谁敢不应,遂纷纷附和起来,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这个狐媚子,竟敢借你来攻击我,实在罪不可恕!”陈皇后气愤地低声道。
吕黛卿赶忙为她捋抚胸口,“舅母莫气,不过几句话罢了,卿儿不放在心上。”拓跋溟楠,又是拓跋溟楠。
陈皇后抓住她的小手,也平静下来,“舅母没事,不过气她想悔你名誉罢了,听说那拓跋溟楠在安国公府寿宴时救了你,可确有其事?”
吕黛卿点点头。
“你可莫要被那厮骗了,救了你叫你哥哥送去谢礼便是,万不可与他私下见面,他可不像你看见的那么风光月霁,当心被他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陈皇后的确真心疼爱她,己经把话说得不能再明了了。
吕黛卿心里有些迟疑,但仍是听话地点头了。
陈皇后这才满意,复又展开笑容,“莫提那些了,你和你哥哥最近相处得怎么样?可是吵架了?我看你们俩有些不对劲。”
吕黛卿吓了一跳,舅母怎么看出来她和哥哥不对劲的?
她这般表现,陈皇后完全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搂住她的肩膀,徐徐劝道:“有什么事情都不要兀自生闷气,你哥哥他性格淡泊,不善言辞,只有在你面前才有了些活人气儿,鲜活起来,你二人亲密无间,莫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或事而心存芥蒂。”
吕黛卿沉默了,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或事,只是命运弄人,是他们自身的问题,无论如何也回不到从前了。
半晌,她静静开口:“舅母是如何看出来的?”
陈皇后闻言笑了,“你这傻孩子,舅母若看不出来才怪了,从前你见了我三句不离你哥哥,不是你哥哥为你亲自设计珠花,就是你哥哥又给你找来什么稀的话本了,今日一句未提,我还没老到这点小事也注意不到。”
吕黛卿心中一惊,她自己都未曾注意,原来从前她竟是这般的吗?三句离不开哥哥,整个人整个生活都是以哥哥为中心的。
抛去心中的震惊,她摇摇头:“舅母不必担心,我和哥哥没事,不过前几日有了个小争执,现下已好了。”
陈皇后放心了,搂着她又说了很多体己话,直到吕黛卿说想出恭,这才叫了心腹的大宫女蒹葭随着她一块同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