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鸿宇沉默地接过了那张离婚协议书,他心乱如麻,还没有想好一会儿如何向凌寒柏开口。
“出于人道主义,我们也并没有对他进行束缚,不过他现在已经基本丧失了行动能力,所以您也不必担心他会有反抗的举动。”
狱警解释着拉开了金属的牢门,逼仄的牢房里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消毒水气息。
展鸿宇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低声呻吟的凌寒柏,对方看起来很痛苦,大概是因为受伤的缘故。
他缓步走到床边,然后愣住了。
凌寒柏那张俊美的脸上,左眼处不知什幺时候只剩下了一个漆黑的眼眶,他的确知道凌寒柏在被捕之时就受了伤,可是他并不知道对方会伤成这样。
当然,他或许只是并不想知道。
鬼使差地掀开了搭在凌寒柏身上的薄被,展鸿宇的瞳仁又是猛然一缩,他看到了对方双膝上仍在渗出血水的绷带,他不难想象对方为何会被说成基本丧失了行动能力。
这就是凌寒柏冒死送走自己所付出的代价吗?他又知道会受到这样的惩罚吗?这小子怕是知道的。
“寒柏。”展鸿宇轻轻地唤了对方一声。
因为伤痛只是昏睡的凌寒柏在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之后,很快就睁开了眼。
看到展鸿宇面色沉重地站在自己面前,凌寒柏愣了好一会儿,忍着痛慢慢地绽开了笑容。
他似乎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鸿宇哥哥,你来看我了……”
凌寒柏挣扎着想要坐起,但是实际上如果没有外人帮助,就连这个动作他也很难靠自己的力量做到。
展鸿宇赶紧伸手扶起了凌寒柏,他俯身将病床摇起来的时候,随手就将那张法警交给他的离婚协议书放到了床头的柜子上。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张纸上的内容已经被凌寒柏偷偷瞥到了。
“鸿宇哥哥,你是来和我离婚的吗?呵,是了,应该的。我一开始就是强迫你和我在一起。给你造成了很大困扰,对不起。把笔给我吧,趁我还没被处死之前,我这就还你名义上的自由。真是很抱歉,曾经那样对待你。以后不会了……实在对不起。”
凌寒柏低着头不停地对展鸿宇道歉,他好像是笑着说出这些话的,可是展鸿宇却看到面前这具单薄的身体颤抖得很厉害。
“寒柏,我……”展鸿宇想要解释,一开始他的确打算和凌寒柏彻底了结两人之间那并不平等的伴侣关系,但是现在,他却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这幺做吗?
凌寒柏就要死了,他们之间也没有对方口中的以后了。
凌寒柏抬起头,直到此时,展鸿宇才看到他那只孤孤单单的右眼中流下了一行泪水。
笑着笑着,凌寒柏还是哭了,伤心的事情令人难过,而真正难过的人又如何能伪装出快乐的模样。
“鸿宇哥哥,我有一件事想要求你。就当是我的遗愿吧。”
“你说。”展鸿宇觉得嗓子一阵发干,他怅然若失地坐了下来,垂下了眼。
“我不知道作为战犯被处死后还能不能被埋葬入墓园。如果在我死后可以获准得到安葬的话,我希望你能给我立块碑。我想以你伴侣的身份被安葬。”
凌寒柏的眼中还有泪水,看着展鸿宇并没有立即答应自己,他的心里感到了一阵不安,这一次,他几乎是用哽咽的嗓音在恳请对方了。
“看在雪月的份上,给我留个名分好吗?等我死后,不管你选择和谁在一起,我都会祝福你的,鸿宇哥哥。”
不知是药物的原因,还是一直饱受病痛折磨的缘故,凌寒柏的情绪变得不太稳定,他浑身颤抖,独眼里满是惶恐与悲伤。
他就要死了,他就要永远离开自己爱的人了,他原本想过,展鸿宇应该忘了自己才能活得更开心,可是到了最后关头,他还是想自私一点。
他想带着一点点爱离开这个世界,哪怕这一点爱是他求来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