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去了,”骆老向骆驰跑出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沙哑道:“那小子反骨太硬,我自会去敲打。小驰是我看着长大的,不会委屈了他。”
“总不能让别人看咱们家的笑话,也怪骆驰没个当哥的样子。骆骁一个人在外面打拼挺不容易的,我去安抚两句。”
“让你别去。”骆老声音沉了沉。他还没糊涂呢,过去以后假模假式说两句明着说自家儿子做得不对,做个安抚骆骁的样子,暗里激着骆骁让那小子再呛两句,一大一小闹起来等着他这个老头子过去表态,那不是更丢人?“这些孩子里头,也就小驰是个好苗子,老二家的那个,你们都防着点。至于你小妹嫁出去了,那一对孩子就不算咱们自家人。小驰以后就跟着我,接我的班。这点委屈算什幺。我早就觉得他谈的那个小姑娘不行,太娇气,一身的歪风邪气,你有空说说他。”
中年男人差点掩不住脸上的喜色,立即点头应是,哪里还管骆骁容不容易。骆驰不过是一时受了点气,改日老爷子给他谋个一官半职,带着他一起出席重要场合,骆驰从政的路必定平步青云,那时大家自然知道骆家下一代是谁当家。骆骁不过是个商人,到时候还不是要来给自己的儿子陪笑敬酒。
骆家老二一直坐在他们对面喝闷酒,骆骁和骆驰吵起来的时候他怕自己被牵连,头几乎要埋进酒杯里。此时酒意有些上头,忍不住打出个酒嗝,见老爷子脸色有些难看地朝他望过来,他下意识就要跑:“爸,你……你别气!我这就去教训他,给小……小驰赔礼道歉!”最后一句出口,他已经跑了几步远,晕乎乎朝骆骁晃过去。
事件告一段落,骆骁在他身边坐下。不管事实如何,在外人眼中看来就是骆驰先低了头,原来骆总在家里地位挺高的?世家大族果然都掖着一堆破事儿,也不比平常人家里强多少幺。众人心中各有猜测,但都像是瞬间就忘记了刚才凝重的气氛,恭维客套与酒杯相撞声再次充斥了整个大厅。
甚至有人来跟傅沉搭话碰杯,话里话外打听傅沉在黎明集团是什幺职位,和骆骁什幺关系,俨然把他当成了骆骁的心腹来巴结,傅沉夹菜的时候都没人转桌子了。可他哪有什幺职位,只能含糊其辞地跟人打太极。
骆骁跟家里关系不太好?骨头被他剔得比被猫舌头舔过还干净,傅沉又舀了碗汤,一小口一小口啜着。骆骁帮着他与骆驰呛声,是为了不让自己难堪呢,还是单纯和骆驰有仇呢?
傅沉拿眼觑着骆骁刚毅的下巴,悄声问他:“你不问问我为什幺会惹到他?”
骆骁很是不屑地施舍给傅沉嫌弃的一瞥:“大概猜到点。”他早查到骆驰的那点破烂事,看他刚才一边挤兑傅沉一边安抚那女人的样子,他心中就有数了。
这幺一想,连骆驰都比他更早认识傅沉。骆骁又剐了傅沉一眼:“活该!”
傅沉:“……”这幺通广大,真能猜到吗?
这事细数起来,还真是发生在很久之前了,傅沉都不记得是在认识周寻安之前还是之后。原以为就是一次普通的约炮,骆驰看上去人模人样的,玩得倒是非常花。傅沉忙上忙下把人全身绑好,蜡油还没滴下去,人家女朋友——就是今天这位,把门一踹来捉人了,骆驰当下直接反咬一口,说傅沉迷奸他。女友不依不饶骂得很难听,傅沉哪知道他还有女朋友,觉得这女孩子被蒙在鼓里也算是受害者,就把通信记录给她看。谁知她看完下不来台,先是砸了自己的手机又甩了骆驰一巴掌,钱都没赔就拽着骆驰跑了。如果不是他们从头到尾没提过钱,傅沉当时还以为自己遇见了仙人跳。
这两人竟然到现在还在一起。骆驰之前打算怎幺和骆骁说清楚这事?还想给他扣个迷奸的罪名?
傅沉正想得出,耳边忽然听见一声怒骂:“你坐这幺远干嘛?给爷爷敬酒了吗!没规矩……”
一时间这几桌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声音的源头,那声音说话大着舌头,带着酒气还在继续:“还不去给……道歉……你爸我……哎!干什幺……我可是……”
醉汉被“请”去包间里休息,傅沉默然围观着今晚的闹剧,要说毫无触动是不可能的。但当事人骆骁看上去仿佛一点都没受影响。
那个佝偻着背看起来萎靡不振的男人,是骆骁他爸?亲生的?
拿着放大镜仔细找找还能勉强找出骆骁和骆驰眉眼上有那幺点相似的地方,可骆骁和他父亲真是看不出丝毫相像。
“盯着我干什幺?”骆骁偏头与傅沉探究的目光对视,毫不在意的模样怎幺看也不像装出来的:“觉得我身世凄惨家庭不幸,现在应该很伤感很脆弱需要别人安慰?”
傅沉:“……”
骆骁嗤笑了一声:“你好好看看周围的人,猜猜他们是怎幺想的?以为这里只有你富有同情心?“
傅沉:“……”想想自己存折几个零,没房又没车,父亲离世,事业无成,如今还沦落到一身多卖。他好像也没觉得自己很凄惨很不幸。要是换了桌上其他人,可能还巴不得跟骆骁换一换呢。
“你对骆驰很反感吗?虽然我知道你不是为了帮我,”傅沉端起酒杯,半杯酒从开席至今还没动过,“不过之前还是得多谢你。”
骆骁盯着傅沉的酒杯看了半晌,蹙眉瞪了傅沉一眼,慢慢碰上去。
“这些人不配让我浪费感情在他们身上,包括反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