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得久了腿脚酸麻,连师兄就悄声讲笑话逗他。小寒舟年幼却心细,紧捂着嘴不让自己乐出声来,谁知连师兄自己讲得兴起,居然笑嘻嘻地手舞足蹈,顿时被在窗前读书的先生听到了动静,后果不提也罢。
后来连师兄一脸懊恼,蹲下身揉乱他一头细软墨发,叹道:“寒舟师弟啊,师兄错了!早知道不该先带你骑马,应当先教你撒娇——”在小寒舟粉嫩的脸上乱捏了几把,捏得他眼泪汪汪,“你只要露出这个表情,先生哪里舍得罚你!说不定你多缠几次,先生还能带你骑他的名驹‘踏雪’去呢。”
小寒舟歪着头看着他,双看好看的 小说就来′.眼亮晶晶地道:“真的?”
“千真万确!”
在连师兄再三怂恿之下,小寒舟抱着先生的腿不肯放,眼泪汪汪地缠磨了好几次,果然即使是名满天下、一贯老成持重的镜渊先生也扛不住,一把抱起他说“行行行、去去去”,带着他骑上“踏雪”逛了好几圈,虽然走得四平八稳,却也教他心潮澎湃。
回来之后,背后出主意的连师兄又被罚了面壁。小寒舟歉然望着他,稚气地说要和他“同甘共苦”,连师兄朝他做个鬼脸,引诱道:“小师弟呀,明日咱们捉了先生养在后山那只仙鹤,拔了毛烤来吃……哇啊啊疼疼疼我的耳朵!先生我错了先生饶命!”
被白日里连师兄的凄厉哀嚎吓坏,小寒舟半夜揣着药瓶来找他,含泪扑到床边,喊着“师兄师兄你不会死吧”,连师兄捂着通红的耳朵,笑得满床打滚。滚完后又恶劣地揉捏他柔嫩小脸,道:“傻师弟,死什幺?先生怎会真伤了我!别看师兄叫得惨,都是装的!先生嘴硬心软,下手定会轻些,你师兄我也能少受些罪——”
对上小寒舟清澈的眼,连师兄抬手抵唇,“咳”了一声敛去得意,语重心长地道:“不是师兄惯爱骗人,是人生如戏啊小师弟……不过这一招你就不必学了,寒舟师弟你这幺乖巧懂事,哪里有人舍得真的下手打你?”
“要是我做错了,先生也会罚我呀。”小寒舟端坐在他身边,认真地道。
“先生再生气,惩罚也是有分寸的。”连师兄笑着摇头道,“至于旁的人……唉,要是真的遇上这般心狠之人,再求饶也是没用的。”
小寒舟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便听得门口传来“邦邦”的两声敲击,一抬头见先生站在门口,手扣在门框上,佯怒道:“连子辰你个泼猴,莫教坏了你师弟!”连师兄忙用被子捂头,连连求饶说再不敢了。
先生脸上浮现一丝笑意,随即又收敛回去,对屋内两人肃声道,“夜深了,还不去睡?”
……
夜深了,还不去睡?
夜深了,该去睡了。
可此刻,又一个深夜之中,顾寒舟只能在黑暗中浮浮沉沉。
他失地张开口,无声地喊了一声“先生……师兄……疼……”
未及出声,他一个激灵,已然清醒过来。
他知道自己早已出了书院,早不是那个得尽宠爱,天真无忧的顾寒舟了。
当时年少,陌上纵马,踏花归去,青衫风流。
而此刻,他正赤身裸体地骑在一具狰狞的木马上,带着一身交错的伤痕,体内还残留着帝王灌入的浊液。
双眼睁得太久,又流了一日的泪,早已酸胀干涩,竟真的再没有了泪水。
顾寒舟怔怔地对着黑暗,沉默无言。良久,忽然想起数月前自己准备上京赶考时,临出发之前,也是一个无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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