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舟在第四日的中午醒来。
早朝之后的皇帝得了消息,并没有急着去看他,而是用完午膳之后才漫步过去,悠悠然推开阁楼的门扉。
此时顾寒舟正站在窗前,凝望灰蒙蒙的天空。见皇帝到来,他面上无喜无怒,也不吵不闹,反而拖着病弱的身体行了君臣大礼,那姿态连最严苛的太常寺卿也无法挑剔。
然而待皇帝叫了声“起来罢”,顾寒舟却仍跪在地上,面色端肃。
皇帝背着手,沉声道:“顾卿这是何意?”
顾寒舟仰头直视他,用病后喑哑干涩的嗓音道:“恕臣冒昧,状元楼当日,陛下与臣可是初见?”
皇帝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气,方道:“是。”
顾寒舟又问:“臣可曾卖国通敌、谋反忤逆?”
皇帝道:“不曾。”
顾寒舟接着道:“臣可曾杀人放火、奸淫掳掠?”
皇帝道:“不曾。”
顾寒舟声调微扬,再问:“臣可曾欺师灭祖,不孝不义?”
皇帝道:“不曾。”
顾寒舟在地上重重叩首,语带铿锵,道:“既然如此,臣敢问陛下,臣有何罪,竟受陛下这般羞辱刑责?”
皇帝盯着他倔强的背脊,挑眉道:“顾卿可知,十九年前,朕也曾问过同样一个问题。”他俯身,掐住顾寒舟的下巴,逼他仰起脸来。两人不过三寸之遥,皇帝呼出的气息扑在顾寒舟的面颊上,带来如烧灼般的威慑。顾寒舟绷紧身体,听皇帝低笑一声,幽幽道:“那人回答朕的话,今日朕转赠于顾卿——”
皇帝带着薄茧的指尖忽地用力,将顾寒舟下巴上的肌肤掐出几道红痕,“这世上,有人生来——便是罪!”
话音甫落,顾寒舟一把拂开他手,霍地立起,再不复恭敬顺服之态,一字一句道:“恕难从命!”
“哈——哈哈哈哈!”
皇帝闻言,忽然朗声大笑,指着他道:“顾卿——有骨气,朕喜欢!”袖摆一挥,脸上情已转为冷笑,“但就不知你这骨头,能硬多久?”
抬手拍掌两下,内侍上前领命,听得皇帝道:“顾探花刚醒,大刑就不必了,来点轻省的,让他好好享受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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