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哥终于不在了。死得透透的。
不会回到他身边的。
小米怎幺办。
“……所以,我想先知会小熊一声,找个合适的时间托人把遗骸和遗物带回去交给他……”脑子闹哄哄的,哈威的声音忽远忽近地传到耳朵里。他慢慢地深呼吸着,镇定而沙哑地打断了对方,“不用了,你都给我吧。包括霖哥的后事……我会好好料理的。”
“有关霖哥的事,千万别告诉小米,哈威,答应我,你一个字都不能让他知道。”
“全都交给我就好。”
秦君谦和养父道别,一个人走在山林小道的下坡路上。山上刚下过一场雨,空气湿润清新,净化心肺,可是秦君谦每走一步,每吸进一口空气,都让他感到无比的沉重和艰难。
他几乎迈不动腿,在一个山路拐角避让行人的时候,一跤摔倒跌进了灌木丛,粗粝的枝桠带着泥沙插进手掌,钻心的疼,有人要扶他起来,他看不清别人的脸,视线一片模糊,索性也就不看,只冲陌生人摆摆手,让他走开。
膝盖上蹭了泥巴,被血污的手掌心拍一拍,却越拍越脏,他狼狈不堪地坐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
大熊于他,明明不值一提,却又像块心病。他可以不爱熊米,他亏欠熊米的感情,但他不想看到熊米因为这种噩耗,又露出那种很伤心很伤心,伤心得不能自已的表情。
秦君谦伸手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仔细感受那里的动静,一股细细密密绵延不绝的疼痛从那里产生,沿着经络和血肉侵袭着他的全身每个角落。
他想起养父,无论被病痛如何折磨摧残都咬牙挺过来的他,临终之际握着自己的手忽然哭得像个小孩子。他说他放不下他,很抱歉以后丢下他一个人生活云云,还念叨着就这样去地下见了他爸爸,真不知道要怎幺交代才好,会不会埋怨自己有没有照顾好他。
秦君谦站在病床边,知道自己应该悲伤,可是却始终一语不发,面无表情。倒是当时还小的熊米哭得稀里哗啦,求他晚点去见秦君谦爸爸,求他再多陪秦君谦几年。
养父下葬那天,熊米更是泣不成声,眼睛哭肿得像两颗桃子,秦君谦一滴泪都没掉。
直到后来,熊米不知从哪学会的厨艺,试着做了碟红糖糍粑给他,那味道和养父做过的像极了。
他吃得很慢,很慢,吃光了一碗。
直到最后一个,明明已经凉了,一口咬下,却忽然就被糍粑烫红了眼眶。
有一些快要克制不住的东西在氤氲的热气里一点点被他囫囵地,哽咽地,吞咽进食管。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将自己一手养大的父亲、唯一的亲人,已经不在。
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能替代他的长辈了。
而那个时候,养父已经去世了整整一年又四个月。
秦君谦很清楚他这种人的一生,注定大多数时候清醒而冷静,错过了的人或事,就是错过了而已。下一次还有。
只有极小一部分的时候,后知后觉所带来的结果,是鲜血淋漓的重创。
现如今,熊霖的死讯之于他对熊米的感情,就是当年那碗迟来的红糖糍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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