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真的痒。
陆满挠着手背到储物间拿书。
储物间的垃圾桶里,亿万个细菌热烈地拥抱腐烂的苹果。有只鸽子落在储物间的窗台上,睁大着红宝石的眼,向里窥。
陆满弯腰在储物柜里翻找。嘀嗒。
她顿住。
嘀嗒。
她抬头,在上面的柜子里,有肮脏的红色液体滴下来。
那是于生的柜子。
她探出手指,摸上去,指腹沾染到粘稠的触感,有甜蜜的气息钻进鼻孔。
然后她压扁自己的呼吸,轻轻用食指勾开于生的储物柜,好地看进去。
外面红眼睛的鸽子歪着头咕咕叫。
陆满捂住嘴,小声叫出来。
储物柜里,最近的是几颗已经化成糖水的棒糖,白色的塑料短棍像少女的尸体一样,浮在那里。往里是牛奶蓝发卡,塑料扎头绳。最里面是一串手链,棉线穿过透明的珠子。
陆满把这串手链拿出来,看清。她认识这串手链,这是她自己做的。今天才丢。
这些发卡,头绳,陆满也是认识的,都是她的。那棒糖,也是她吃了一半的。
储物间的地上被投出人影,有人站在门边。
窗边的白鸽振翅飞走。
陆满扭头,看见于生。于生正在看她。
陆满的手往回缩,勾落了储物柜里的东西。发卡,头绳,棒糖,手链落到地上。
手链散开,冰亮的珠子四处迸溅,炸出水花。
于生把腰弯得很低,低到地上,手忙脚乱地去捡地上的她。于生喃喃说:
“这是陆满的头发。”
“这是陆满的嘴巴。”
“这是陆满的手指。”
陆满在哪里,陆满在于生收集的所有碎片里美丽着。
外面,教室里的胡志凡在搭多米诺骨牌。他小心翼翼放下一块牌,对边上的人说,“做这种事情,一步都不能错。”
陆满这时年少,额前垂着软软的发,皮肤白得透明,手又小又软。
就是这样一双手,拽住于生的黑发。
强迫于生抬起头。
胡志凡又放下一块牌,“就算只是走错了一步,整个局面也会失控。”
陆满解下扎头发的皮筋,用粉色的,软软的皮筋轻轻勾着于生的鼻尖。
“用一根皮筋,换你让我咬一口。”
胡志凡最新放下的一块牌,摇晃,左倾,倒下去。
于生的手指触上陆满的手腕,握住。
于生说,“好。”
这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推翻了前一块牌。一块接一块,所有的牌都倾覆。
最后一块牌碰倒了红墨水,课桌被红淹没。
胡志凡拍桌,“操,这下坏了。”
陆满和于生从储物间出来,于生捂着手臂,又松开。刚才,陆满在储物间托着于生的手臂说,“你看这个锯齿状的痕迹,像不像一个烂掉的太阳?”
陆满对于生笑。她想,自己是不能咬的,那就咬于生好了。她觉得自己真的坏。
于生说,“像。”像烂掉的我。
教室的窗框横平竖直,是束缚野兽的铁栏杆。
陈沦在栏杆外,看着陆满一脸餍足,抹着嘴角,从储物间出来。
白鸽骤袭,空中掀起阴白的潮水。
陈沦脸上也有一闪而过的阴白,似乎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