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票选班长。
于生高票上任。数学老师笑着让于生站起来,说几句话。
于生轻轻淡淡地站起,开口,而外面青白的天正好下起漂泼的雨,雨打进窗。坐在窗边的人尴尬地湿着头发立起来关窗。
前排的人又在讲台前面操着板擦,大刀阔斧地擦黑板,擦出一片氤氲闪烁的粉笔灰。众人打出喷嚏。
一派杂乱中,只有于生是静的。外面瓢泼的雨是白亮的,于生也是白亮的。
周围女生的眼睛在亮晶晶地看他。
陆满看着于生清远的眉眼,自己也有些不确定,他是怎么会低下身,吻自己的课桌的?
雨一直下。处于低洼地段的学校地上一片晶莹,看不出水洼的深浅,必要学生一脚踩下去才知道。
快放学的时候,数学老师才说,因为雨下得大,走读生的晚自习取消了。
教室里歌舞升平。
放学,陆满撑伞出了校园,污水一直染脏了她的白袜。
后面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陆满转头,露出一张白艳的脸。
白亮的雨气托着胡志凡的黧黑的圆脸。
胡志凡把一张被雨打湿的报名表塞进陆满的手里,他说,家里人出了点事,必须马上回去,想求陆满帮他把这张英语竞赛的报名表送到于生那里。
陆满说:“可我不知道他家在哪。”
胡志凡抹了一把被雨淋湿的脸,“这个简单,我在纸的背面写了他家的地址,你走过去很近的。”
陆满看了一眼地址,和她家在相反方向。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陆满把报名表塞到口袋里。
胡志凡如释重负地跑走了。
陆满走入白茫茫的雨幕。
七绕八绕,最后到达的地方是这座城市发炎溃烂的阑尾。
于生住在一条小巷里,小巷两边扎住着拥有 紫红色灯光的洗头房。身材臃肿的女人坐在店里嗑瓜子,她们大笑着把嗑下来的瓜子壳扔到店门口两只屁股相连的狗的身上。
巷子里的电线架得很低,胡搅蛮缠地拥在一起。那些女人用电线晾内裤,下雨后那几条没来得及收进去的蕾丝内裤落在地上,害羞地和沙泥睡在一起。
地上青色的,是啤酒瓶的碎片,有三四个满身酒气的男人倚在墙角,眼放肆地在陆满身上游来游去。陆满心里厌烦,只能快走。
最后走到了一间矮房。
陆满用手去叩生了红锈的铁门。
敲了三声,没有人应。但她听到门后有女人在歇斯底里地喊叫。
再敲,门终于开了一条小缝,她看见于生,五官都有些疲惫的于生。他脸上有一道被女人的指甲划出的血口,血口一直延伸到喉结。
陆满递报名表的手停在半空,房子里的女人在暴风雨般地捶门。
陆满柔软的嘴唇轻轻翕动,“你没事吧?”她低声问他。
于生没有说话,只伸手接过被她揉地发皱的报名表。陆满看到他手上都破了皮。
女人依旧在捶门。
咚、咚、咚的重击。
于是陆满明白为什么于生身上经常有伤口,为什么他总有创口贴。
女人捶门的声音变小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的哭声。
“没事。”于生说了这一句之后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