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满因此得以窥见陈沦的一部分。她看见陈沦的手,很白。陈沦的白是用小夜曲滤过一遍的白,阴哀的,却很美。
她看见他抬起食指,又落下,拇指傲慢地搭在食指上。
陆满的腺体分泌出唾液,莫名觉得饿,嘴里开始扑簌簌地吃着家里的曲饼,巧克力屑沙沙地往下掉,掉在衣服上。
她拍掉手上的饼干屑,折回房间,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洗澡。
浴室的门是铝合金的推拉门,也不灵了,每次推开拉上总是哐当哐当,像有火车呼啸而过。陆满心里恨恨地,觉得寒酸。
陆满坐在冰凉的马桶上,稍稍分开腿,把粉红的内裤褪到膝弯,卫生巾上果然是一派膨胀的黑红。
她把卫生巾扯下,扔进垃圾桶里。又站起来,把灯开到最亮,对着浴室里的镜子,一件一件脱掉身上的衣服,用异常认真的眼去抚摸自己的胸乳。
她的经血暖暖地,害羞地流出来,滴到地上。
啪嗒。地上是小小的红太阳。
陆满不知道经血落到了地上,她只是坦率地洗澡。她不用沐浴球,而是挤出过多的沐浴液,用手厚厚地搓开,一大片地又白又黏地粘在手上,再用手去搓自己的肌肤,搓得发红。
到后来,陆满搓香了浴室里湿热的空气。
冲掉了身上的泡沫,她伸手去按洗发液上的鸭嘴,却无意碰翻了它。
洗发液滚落。
水笔的钢珠滚落,里面的红墨水泊泊流出,染红了陈沦的手。
陈沦扯了两张纸巾,草草擦了擦手,手上红色的斑驳反而扩大了。
陆云知道陈沦有些洁癖,干脆说,“去卫生间用洗手液洗吧。”
陈沦平淡说不用。
陆云没有听到,翻着手头的书,又轻飘飘说了一句,“顺便在茶几下面帮我拿只新的红笔。”
陈沦出了书房。
透过浴室推拉门上的毛玻璃,可以知道里面湿热的气氛。
陈沦推门进去,里面的湿意立刻缠上他。灯下,是大团大团闪烁的水气。陆满是几分钟之前就走了的,可水气里还有她的余热,浴缸里还有她黑色植物一样的发。
陆满化身在水气里,流动。
陆满的气味缠在陈沦身上。沐浴液是的她皮肤,洗头水是她的头发,换下来的衣服上甜甜的饼干屑是她的嘴角。
对陈沦来说,最残忍的,是从陆满身体里流出的液体。
是陆满的血。
她把经血滴在老旧的方白瓷砖上,她把红胀的卫生巾搭在污秽的垃圾桶上。她不以为然,正坐在卧室的床上,色坦荡地吹头发,沿途都是她头发滴落的水。
陈沦握紧了手。
青色的是陈沦手上浮出的静脉。红色的是陈沦蓬勃的欲。
红色。
陆云拿着陈沦给他的红笔,看见他衣服上透出一小片红。陆云问他怎么回事。
陈沦的声音听上去很不在意,他说是被手蹭上去的。
然而等陈沦离开,走过陆满客厅里封锁的殷红,关上她家生锈的防盗门。
陈沦靠在门上,把袖子往上捋,露出手臂上累累的咬痕。最上面是一道新的血口,就在浴室里咬开的。
他吃自己的身体。
陈沦眼里有东西在静静流动。
有飞虫在他身边碰撞,以为陈沦眼里是引诱它们的黑光。
天边的红意更盛了,大雨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