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杨可世也看了书信,面色上显出一知半解的模样。
折可求只是反复踱步,不时出门看看,见得铁甲都已出去了院门,方才开口说道:“此计一举两得,却是风险极大,若是有人告发到东京,我等罪过怕是不比种相公小。”
刘正彦早已憋不住话语,连忙说道:“折相公,此事不需多想,只要能保住新得之土,只要能养活麾下军将,这些算不得什么。郑相公既然如此吩咐了,必然也是缜密思虑过的,郑相公也不会害我们。便听郑相公的计策行事就是,出兵往北去,草原不止有牛羊,也种栗,虽然草原栗并不好吃,却也是能活人的。”
杨可世此时才明白过来,也道:“郑相公原来是这个意思,如此也好,就与草原上的胡人开战,辽人如今在东边陷入苦战,几十万大军都被女真人打败,上京都被女真人攻破了,必然管不了草原之事,我等如今马匹众多,便往草原劫掠一番。几百年来都被胡人劫掠,此番也劫掠一下胡人,无甚不可。”
折可求见得两个跃跃欲试之人,心中也还是权衡利弊,口中只道:“就怕一个不慎,此事被人捅到东京,我等都成了阶下之囚。”
刘正彦闻言面色有些不快,只道:“折相公,便往东京去军情,就说草原辽人南下寇边,我等被迫应战,某便看看此事何人敢往外乱说。那吃里扒外的许仕达便是他的榜样,郑相公算是仁慈,若是某,便杀他全家也不解恨。”
折可求看得两人模样,心下也是一横,却是顾虑还有,只道:“依郑相公之计行事也可,但是你二人一定要听我吩咐,不得冲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切不可轻易行事,以免受人诟病。”
刘正彦听得折可求松了话语,连忙说道:“折相公吩咐就是,快快安排。”
折可求心中反复思虑,却是也还未妥当,只道:“你们二人先聚兵马,出发去灵州,往灵州顺着黄河北上,越过黄河便是兀剌海城(内蒙古潮格旗),兀剌海城还有残余党项,一并剿之,我等便可以兀剌海城为大本营,北出就是阻卜部,便拿阻卜人开刀。”
阻卜部落本也是草原上极为强大的部落,在1068年曾经起兵反叛辽国作乱,却是被契丹大军打得丢盔弃甲,从此又归顺了辽国,实力却是大减,不比从前。阻卜部就在乌兰巴托(如今外蒙古首都)西南七八百里左右,散居在辽国上京道西边广袤的草原之上。其实整个蒙古草原以南,大部分都属于阻卜,只是反复被契丹人打败。
待得几日大军集结,文武官员上百,齐聚一堂。
折可求坐在正中,左右便是刘正彦与杨可世。
便听折可求开口说话:“今日从各处聚集大军,招诸位齐聚一堂,便是有一事要说,东京官家圣旨已到多日,命我等在西夏旧地卸甲屯垦,此事于诸位多有为难,奈何圣命难违。不得不招诸位前来,以传达官家圣意。还望诸位文武能配合卸甲之事,不教我等为难。”
刘正彦闻言反倒没有反驳,甚至连负气的话语都没有说一句,坐下许多军将都看着刘正彦,只希望刘正彦能说几句公正话语,却听刘正彦长叹一口气说道:“唉。。。圣意难违啊,我等卸甲就是,免得落个种家相公的下场。”
众人有转眼去看杨可世,只听杨可世也道:“卸甲倒是无妨,只是苦了麾下军汉。”
待得首座三人都发了言,座下上百文武,全部一脸懊恼模样。武官懊恼,自然是为了麾下军汉担心。
文官懊恼,却也是为了这些军汉,上一次卸甲,当真是难为无米之炊,安置军汉的事情都落在这些文官身上,没有存粮,又不能让这些军汉真的饿死,也要安抚这些军汉不能做出过激之事,可见这些文官办差时候的压力。此时又要来一趟这种差事,岂能不让这些文官忧心忡忡。
便听折可求又道:“此番卸甲,不比之前,军汉们不得返回原籍,都要在党项旧地安置,官家说是让麾下军汉屯垦驻防。这份差事难度颇大,还望诸位同心协力。”
便是折可求这句话语刚完,座下一片嗡嗡之声,党项哪里有几亩耕地?在党项旧地屯垦,实在有些难为人了。
却是在众人议论之时,门外飞奔进来一员风尘仆仆的汉子,左摇右摆奔到中间,像是要摔倒了一般跪拜在地,开口大喊:“报!!!!紧急军情,草原阻卜部大军南下,已过北地黄河,离兴庆府还有八百里!”
折可求闻言大惊失色,站起身来问道:“阻卜乃辽人,何以来犯我大宋?”
“禀报折相公,小人不知,只远远见得阻卜人队列头前有党项人带路。”
折可求一副恍然大悟模样,开口说道:“岂有此理,党项余孽竟敢让阻卜人南下,显然是想借外人之力夺回故土,我等岂能让这些蛮人得逞,大军今日正好集结在此,速速东归,与阻卜辽人一战,定然要把牺牲这么多袍泽兄弟才夺来的土地保在手中。还请诸位军将用命,一战功成!”
此时左右军将却是转悲为喜,没有一人为即将发生的大战着急,个个站起身来,有人已经大声喊道:“末将敢带麾下兄弟为先锋!”
“末将百死!”
“末将亦敢身先士卒,岂能让蛮人占了我等土地。”
折可求看得军将此起彼伏的声音,终于长舒一口大气,又看得在座之人脸上的模样,已然知道自己今日的过关了,抬了抬手示意几番,开口道:“皆散了去,点校士卒,随某开拔。”
此时刘正彦与杨可世两人相视几眼,心中也是一阵轻松。对于折可求也多了几分佩服。今日这一幕,显然都是折可求一手安排的。
不仅要对东京说谎,也要在这些文武面前做戏。如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刘正彦与杨可世二人显然不会缜密如斯。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