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松德赞缓缓起身,向张瑄深施一礼,“还求大将军在陛下和监国太子殿下面前美言一二,赤松德赞感激涕零,铭记不忘。”
张瑄眸光中神光一闪,深深地凝望着赤松德赞,声音慢慢变得冰冷起来,“吾皇驾下公主皆以婚配,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若是殿下青睐我大唐女子,张瑄府上倒是有美姬两名可以奉送殿下!”
这和亲之事,张瑄非常反感和抵触。在他看来,这种政治联姻本身就带有一定的屈辱色彩,意味着一个庞大帝国对异族的畏惧和隐忍;同时,其价值也形同虚设。有唐以来,文成公主、金城公主和亲吐蕃,但何尝阻挡住吐蕃人进犯大唐边境的野心?
吐蕃占据汉人江山的野心日益膨胀,两国之间的战乱频仍,岂能是一个和亲的公主所能消弭的。
所谓的和亲以及随后的和平盟约,不过是暂时的利益妥协。换言之,这不过是吐蕃人利用和平间隙积蓄力量的借口和幌子,一旦战争的储备完成,吐蕃人的铁蹄还是会冲向中原,烧杀掳掠无所不为。
赤松德赞嘴角轻轻***了一下,笑道,“据小可所知,天可汗公主中,尚有万春殿下未曾婚配。上元之夜,小可曾见万春殿下,姿容秀美端庄,令人仰慕之极。小可斗胆,请大将军代为引荐,若得婚配万春公主,吐蕃愿世世代代儿臣于大唐朝廷,永世修好,永为岳婿之邦。”
听了赤松德赞的话,张瑄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大将军何笑也?”赤松德赞面色不变,拱手道。
“张瑄笑殿下心口不一口是心非。”张瑄摆了摆手淡然道,“请恕张某直言,吐蕃入侵中原之野心,历经百余年而不绝。所谓的世世代代儿臣于大唐朝廷,永世修好,不过是一种可笑的借口罢了。”
赤松德赞嘴角一抽,神色不变道,“两国分分合合,虽有疆域纷争,但总体友好,这一点,大将军想必也否认不了。”
“贞观年间,文成公主和亲吐蕃,吾祖松赞干布自此效忠于大唐朝廷,终生誓死不渝。大唐与吐蕃数十年友好往来,便是明证。”
张瑄冷冷一笑,“太宗皇帝在位,大唐国力强盛,天下异族莫不归附。汝小小吐蕃偏居一隅,想要入侵中原,何其之难。畏惧于大唐国力,并不代表效忠之心,这也是铁一般的事实。”
“远的不说,单说本朝,吐蕃进犯我大唐疆域,两国战事何止数十次?开元二十一年,两国订立了赤岭之盟。但八年之后,吐蕃又撕毁盟约,进攻陇右、西域,试图进犯中原。其间,大大小小百余战,陇朔西域一线,尸横遍野血流成海,此等事实摆在眼前,赤松德赞殿下还言永世修好?”
“吐蕃坐大,如今挟持吐谷浑、南诏等蛮夷,亡我天下的野心不死。在这种情况下,请恕张某不敢相信,殿下所言有一丝一毫的诚意。”
赤松德赞面色终于变了。
他来大唐朝廷求亲的目的,主要因素是想要通过和亲来换取更长久的和平时间来让吐蕃休养生息,同时也迷惑大唐朝廷。正如张瑄所言,吐蕃人进犯中原的野心始终存在,所谓和亲不过是一种带有威胁的政治战略。
略一沉吟,赤松德赞神情慷慨地道,“大将军所言,小可实在是羞愧之极。无可否认,吐蕃之所以屡屡进犯大唐,根本原因在于吐蕃地贫民穷,民生艰难。是故,为了生存发展之需要,不得不对外扩张,占有丰腴之土。”
“但赤松德赞却深知,两国交战伤及国本,导致民不聊生。因此,赤松德赞向来主张两国修好,贸易往来,以贸易来恩养吐蕃万民……不瞒大将军,小可乃是吐蕃储君,他日小可登上吐蕃王位,必效仿先祖,永为大唐儿臣之国,永世不犯大唐一寸土地!如违此誓,必让赤松德赞死无葬身之地!”
赤松德赞的话掷地有声,他从抱了抱拳,神色肃然。
张瑄静静得望着赤松德赞。
“两国正式盟约都可撕毁,何况是一句虚无缥缈的誓言。”张瑄轻轻一笑,“殿下当张某是三岁孩童吗?”
赤松德赞长出了一口气,深深凝视着张瑄。知道自己这一次来找张瑄的目的,算是落空了。
他这人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缓缓起身来向张瑄拱了拱手道,“既然大将军不肯帮忙,赤松德赞也不敢奢求。就此告辞了。小可会厚颜向杨相、向监国太子殿下当面提出求婚之事。”
张瑄也起身来,淡然道,“也告殿下知,在下会强烈反对和亲之事。张某对事不对人,还请殿下莫怪。”
赤松德赞眸光中冷厉的光彩一闪而逝,他稍稍犹豫便哈哈大笑起来,“小可明白。小可断然不敢抱怨大将军——赤松德赞就此拜别大将军!”
赤松德赞拂袖而去。
离开了张瑄的大将军府,在即将坐上马车的瞬间,赤松德赞回头扫了门庭肃穆庭院深深的大将军府邸,嘴角浮起了一抹冷酷的笑容。
他就不相信,大唐朝廷会不同意吐蕃和亲的请求。
如果大唐朝廷不从,吐蕃数万铁骑一定会纵马陇朔骚扰一时。赤松德赞看得准了,大唐朝廷目前外有安禄山的隐患,内部也不稳,如果吐蕃再趁乱起兵,后果真是难以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