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盛夏,天气炎热,但明圣湖上却是凉爽宜人,游船有遮阳遮雨的顶篷,装饰华丽,陈操之坐在船上,习习风来,满眼清波,远处是螺髻堆翠的青山,身边是娇妻稚子软语言笑,赏心乐事,莫过于此——
明圣湖靠西南一侧种了大片的荷花,五月正是荷花最盛时,但见莲叶接天,荷花映日,红瓣清波,分外妖娆——
湖上有采莲的女子,都是陈家坞佃户的女儿,见操之郎君游湖,便划小舟近前,献上新摘的莲蓬和几个含苞待放的花蕾,游船壁间有悬着的铜瓶,陈操之和陆葳蕤将几个铜瓶贮上水,把几枝花蕾养在瓶中——
小伯真过来道:“娘亲,今日还未写大字。”
陆葳蕤微笑道:“今日放假,与爹爹游湖。”
“好!”小伯真喜笑颜开,又和芳予剥莲蓬去了。
陈操之道:“伯真还小,不需要这么严格学业。”
陆葳蕤道:“我没有管教他啊,只是我每日要临一遍《华山碑》,伯真在边上看久了,也说要学,就随他了,现在成习惯了,伯真很聪明啊,他一般不怎么问,只在一边看,就学会了,他现在还会围棋了。”
陈操之笑了起来,说道:“明年让伯真、芳予正式启蒙,让道韫教他们。”
陆葳蕤笑道:“道韫姐姐也是这么说呢,只是陈郎常年不在家,几个孩儿都想爹爹呢。”
陈操之道:“你要是不怕辛苦,这次就随我去河北住上一年两载,可好?”
陆葳蕤欢喜道:“好,道韫姐姐和小婵也一起去。”
陈操之道:“道韫恐怕脱不了身,过两年待船坞、海港大致建成后再接她去吧,我终归是要回江东的,巧者劳而智者忧,我总不能操劳一辈子,登九曜山、游明圣湖,和亲人在一起是最快活的事啊。”
一边的慕容钦忱听得陈操之这么说,心里却有些不乐,她是北地长大的,虽说江南小桥流水、清新宜人,但她还是喜欢邺城,喜欢在辽阔平原上纵马飞鹰,不过陈操之要归江南,那她也没办法,只有跟着回来,好在最近几年陈操之是离不得冀州的——
……
陈氏船坞就建在明圣湖东北岸,已颇具规模,有工匠一百余人,粗大的木料堆积如山,都是适合造船的松、杉、樟、楠等木料,而在临水的船坞中,一艘二十丈长的大海船正在建造中,这种平底海船主要用于载货,采用了当时最先进的榫接钉合技术,有九个水密舱,方首平艉,三桅五帆——
依陈操之计划,谢道韫还命人从明圣湖东北岸开挖了一条二十丈宽的大渠通向钱唐江,这道渠全长八里,耗资千万,现在这道大渠已经开通,这样在明圣湖畔建成的大船可通过大渠驶入钱唐江,再入海至海边的陈氏港口——
陈操之让葳蕤她们回陈家坞,他带了几个扈从乘船由通渠入钱唐江,东晋时的钱唐远没有千年后那么大的面积,杭州湾的冲积平原还在逐年积累扩大,此时的明圣湖离海边很近,乘船入江入海只需一个时辰,遥见右首入海口岸房舍林立,这里位置甚佳,距岸百余丈处有一沙洲,陈氏海港便建在沙洲和岸上,目下有数百人在此营建,预计要三年才能初步建成。
谢道韫戴纶巾、着襦衫,仿佛当年游学出仕风貌,见到陈操之,嫣然上前,妩媚尽现,夫妇二人入屋舍密语良久,这才出来察看海港营建情况,这个海港建成后,陈氏的商船可经海路北上兖州、南下广州,比陆路交通要便捷数倍,陈氏富可敌国绝非梦想,而且陈氏的子孙后代若遇到无法挽回的国家大难,还可以举族出海避祸,当然,这只是陈操之为百年后计,在他有生之年,他是一定要力保中原、江东的安宁,但陈操之也明白一已之力的渺小,什么为万世开太平那都是自欺欺人之谈,他能把握的只有当世,他尽己所能力求做得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