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山隐自己也笑着,却没人知道他在笑什么。
杨善作为主人,又将话题引向了音律,却是时时向吴老道请教的意思。吴老道说了一会儿朝堂雅乐,话虽不多,却字字珠玑,叫杨善大发醍醐灌顶之叹。
徐小乐这时候倒是坐得住了,只觉得吴老道虽然说着庙堂雅乐,但是对于瑶琴一样适用。自己上京以来虽没碰过琴弦,此刻听来仍旧很受启发。
吴山隐说了雅乐之后,面向徐小乐,道:“琴者通道之器,也是一样。”
徐小乐惊讶道:“老师知道我会弹琴?”
徐有贞也大为讶异:我这个随性得近乎粗鄙的侄儿,还会瑶琴那般风雅技艺?
吴山隐笑道:“我看你非但会琴,还很精通呐。”
徐小乐大笑道:“这你可就看错了,我拿得出手的就一首曲子,而且也远远谈不上精通。”他觉得只有到了神仙姐姐那等地步才算精通,自己显然差得很远。神仙姐姐抚琴的时候,自己和皮皮都有种心动的感觉。轮到他抚琴的时候,皮皮却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恨不得跑出去玩耍。
吴山隐摇头道:“非也,非也。”一脸认真模样。
徐小乐就笑了:我自己都承认了弹得不好,你还死不认账。真是皇帝那啥,太监那啥。
杨宗也来了兴致,道:“原来小徐先生还是风雅中人。寒舍有一张宋琴,虽然名不见经传,却也有风过竹林之雅意,敢请小徐先生抚弄一曲,以开俗氛。”
徐小乐对他这种文绉绉的表白很不感兴趣,不就是想让他弹奏一曲么,有必要说得如此费劲?他眼珠子一转,又想道:莫非他们是故意捧我起来,然后再把我摔下来?我可只会一首《仙翁操》。
吴山隐道:“风过竹林,天籁自成,最适合《仙翁操》了。”
徐小乐这回愣住了,心中暗道:这道人莫非能看破我的心思?他盯着吴山隐的眼睛,心中又道:你可知道我现在在心里骂你呢,快说快说,能看破否?
吴山隐却只是笑笑。
杨宗就道:“来人,取我的‘寒潭雁影’来。”
不一时,家中长随小厮鱼贯而入。
第一个捧着琴炉,袅袅升起青烟。他往厅中一站,很快就满庭香氛,里面燃的乃是上好的安南沉香。第二个抱着一张古琴站了琴炉下手,这琴裹在银丝云锦之中,看不出制式。接下去两人合抬一张琴桌,当中放好,垂手退开一旁。最后一人抱着琴凳,也放好了站在旁边。
琴炉先上桌,寒潭雁影随后“入座”,这五人方才又排了队出去。
徐小乐起身坐到了琴桌前,探手转腕,在琴炉上熏沐一番,道:“那我就献丑啦。”
噔!
弦动声响,众人皆是神色一凛,唯有那位吴山隐老道士,仍旧一脸恬然散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