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李靖捧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道,“当初你与老夫谈论过后,老夫没想到皇上这这么快就同意了,这不,事儿还要落到老夫头上!”
“祖父,皇上是看中你在军中的威望,去主持这事儿,这样没有人会不听从号令,”李业诩应着道,“还有你这么多年行军打仗下来所总结的兵法心得,皇上肯定希望这些宝贵的经验能在军队武将中传授!”
“此话不假,老夫也是这样认为,只是传授兵法,有资质有缘分者才可教授,怎可广为授业呢?”李靖皱皱眉道,“这段时间皇上多次传老夫进宫商议筹建军事学院的事,还曾亲自到府中来劝服老夫,老夫无奈之下只得应允!只是要求皇上,要让你来协助老夫做事儿,不然老夫这把老骨头,要吃不消罗!”
李靖话虽然如此说,但李业诩却从李靖的口气中听得出来,李靖对李世民委托的这事,还是比较乐意去做的,最多只是半推半就。
若李靖任军事学院的祭酒或者院正类职的,那从学院里出去的,都是他的学生,有立下战功者,也可算他的门下,此等美名传播之事,李靖也肯定有些心动的,不然也不会在这一大把年纪,从李世民手里接下这一件颇为头疼的事。
只是要将自己的兵法传授给许多人,李靖还不太容易接受。
“祖父,孙儿前些日子所交给皇上的这一份奏报,只是大概地讲述了如何组建之事,待孙儿稍空下来,再写个详细的东西出来!让您过目!”李业诩看着李靖,还在亲自动笔写这些细节上的东西,心里很是不忍。
“一些细节上的事,当然是要你来操办,老夫只是写个大的东西,包括人员,场地,教授人员等罗列一下,也是根据你写的这份东西作参考!”李靖笑笑道,“老夫还要李世勣也来主持这事,老夫老了,许多东西都想不到了,以后学院建成后,也只能当个象征的摆设了!”
“祖父哪能这么说,我看祖父的身体壮实着,还可以征战沙场呢!”老年人最怕人家说他老,李业诩也知道李靖基本没有可能再次征战沙场了,但安慰的话还是要说的。
“有你们这么多年轻的将领在,皇上怎么也不会再让老夫上战场了!”李靖听了李业诩所说的,非但没有表示高兴,还露出伤感的神色,“老夫在出征吐谷浑时就知道,那将是老夫的最后一战,很快就要开始的出征高昌和西突厥的战役,老夫再也没可能去统兵了…”李靖自嘲地笑笑,“若老夫这么一大把年纪还出征,敌人也会笑话我军无良将,李靖老头子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要出征,而且,万一老夫身体扛不住,在途中病了或者长眠了,那大军无统帅,不战自乱,如何是好…”
李靖的笑容很是苦涩,作为一辈子征战在沙场的武将,没有比看到有战事发生,自己却无法出征来得更痛苦的事。
平南方,灭东突厥,降伏吐谷浑,李靖立下的战功,在朝中武将列中已经没什么人可以比了,但无论对谁来说,战功都是不怕多的,有战事,肯定希望能由自己统兵出征的。
那个行军大总管的职,对所有的武将来说,若有朝一日落在自己头上,那都是梦寐以求的事,就像上次出战吐蕃,侯君集领了那个行军大总管的职,虽说大部的战役都是李业诩谋划指挥的,但功劳总是先记在大总管的头上,更别说在战场上,数万甚至数十万的兵马都任自己调动,那一分运筹帷幄感觉,真的很爽。
李业诩在侯君集没到任前也尝到过,确实很让人有虚荣感,当时连苏定芳和郑仁泰也很羡慕。
“祖父,您别这么说,你身体强健着,肯定还可以照看着孙儿几十年,孙儿什么事都还要依仗着您出主意呢!皇上不让你出征,就让孙儿代你出征,只是凡事还要请祖父多多指点才好,”听李靖如此说,李业诩心里也有些伤感,若真的李靖有朝一日不在了,心目中的这尊神,这个最亲的亲人没了,那该如何是好?
“好了,老夫只是随口说说,你休要如此儿女之态,”李靖却已经转变了神情,换了种笑容对李业诩说道,他对李业诩流露出来对他的这份依恋之情也是很感欣慰。
这个孙儿是看着他慢慢成长,如今还在朝中身居高位,立下的战功也很是可观,更别说心中有那么多利国利民的主意,得到皇帝的赏识,这点连李靖也颇为叹服。
“是,祖父!”李业诩也嘻嘻地笑道。想那么多做什么,自己都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人,说不定,死后可以到另外一个更好的世界去,有何可以伤感的?
“今日既然已经说起,那老夫就对你说说关于西域的事。对西域的这场战,依老夫看,是无法避免的,”李靖拿开案上的文稿,取出一张李业诩送过来的关于西域之地的地图,摊开来,示意李业诩也凑近来,“西域之地,地势开阔,更是能发挥骑兵快速机动,突厥人在那一带经营多年,对地形颇为熟悉,我军要做到出其不意的攻击,难度还是有些大的!”
李靖指着地图道:“这是高昌,这是欲谷设的牙帐镞曷山近,高昌如今被西突厥控制,是防守我大军的门户。高昌离我所掌握的沙州,中间隔着一个面积广阔的莫延贺碛,此沙碛长八百里,古曰沙河,目无飞鸟,下无走兽,复无水草,白天热风如火,夜晚寒风如刀,自古不是进军的路线。常规的行军路线,那就是从莫延贺碛北面的古道经伊州过,只是从北面的伊州过,则是要绕一个大圈,延缓路程不说,我大军的行踪一定会被高昌和突厥人探知,那样就无法做到出其不意…”
李业诩有些明白,这个可怕的莫延贺碛有可能就是《西游记》里沙僧所居住的那个流沙河,吴承恩听说是沙河,还以为是一条大河,哪知道是一条沙子的河状地块。
“祖父,孙儿明白,若我军要给予敌人出其不意的打击,那就是不能从伊州北边绕莫延贺碛走,而是要穿过莫延贺碛,直接抄西突厥的牙帐,把欲谷设解决掉!?”听李靖如此一说,李业诩有何不明白之理?
何况,现在第一卫军中,除了三千是骑步兵外,其他近四万人都是骑兵编制,比第二、第三卫军中都要多,第一卫军的建设目标,就是要把它打造成一支快速反应部队。
“正是如此,这样才能给突厥人一个致命的打击,但这样做风险也是很大,若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我大军能不能走出这一片地方还是个未知数!所以到时做决定前一定要慎之又慎!”李靖眼中闪着与年龄不相称的灵动光辉看着李业诩。
李业诩明白,若由李靖领兵,喜欢冒险的自己这位祖父,一定是会选择从莫延贺碛过的,高昌王麹文泰所依仗的,除了突厥人的大军外,还有这片让人谈之色变的大沙碛。在莫延贺碛北道,有高昌的几座高大的城池,扼守着险要之地,还有突厥人的大军协助防守在可浮图城,面对以逸待劳的敌军,疲惫的我大军若强攻,那损失将会很大…
“祖父,孙儿到时会仔细的安排的,”李业诩其实也不知道,到时出征后,行军路线能不能自己作主,自己在军中能任何职,都是个未知数。
“你军中那个契苾何力,原先即生活在那一带,那一片地形,他应该很熟悉,”李靖嘴角露出笑意。
“孙儿明白了,”李业诩大喜。他也记起来,契苾何力正是从沙州一带归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