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初的眼珠子开始乱转了,盘算了片刻才说道:“你的面子,能大到向洋人借兵借军队的地步?”
“不瞒王叔,洋人还真想借军舰借军队帮我报仇,但我不想当吴三桂,所以我谢绝了。”吴超越说道:“我用了另外一个办法,我请洋人出面找官府告状,逼着官府把小福建抓起来砍头,也逼着官府解散鸟党。王叔你如果不信,现在就可以派人去城里看看,两个洋人已经在袁祖悳的县衙门前闹开了,逼着袁祖悳挥泪斩马谡,自己动手收拾小福建,袁祖悳是小福建的后台老板,别人逼他肯定是逼不动的,但是这洋人逼他——王叔,你说能不能逼得动?”
“有这事?”王国初瞪大了眼睛,还真的马上派人去城里打听消息,然而没过多少时间,去打听消息的人就已经飞奔回来,还附到了王国初的耳边飞快嘀咕,王国初也逐渐的张大了嘴巴,然后还瞠目结舌的向吴超越问道:“你是怎么求动洋人的?他们居然这么帮你的忙?”
“我没怎么求他们。”吴超越微笑说道:“用大清的话来说,只不过是投桃报李,我出钱出力帮他们在码头上传教,他们都很感谢我,又听说我在这件事上吃了大亏,所以就马上答应给我帮忙报仇。王叔你没怎么和洋人接触过,肯定不知道洋人其实也很讲义气,会报答帮过他们的人。而且这件事还关系到洋人是否能在码头上继续传教,他们当然更愿意帮忙到底。”
部下已经证明了确实有两个洋人正在县衙面前闹事,又看到吴超越身边正站着三个金发碧眼的洋鬼子,最后再加上青埔教案的沉痛教训,由不得王国初不慎重考虑一下吴超越的话和承诺。又盘算了片刻后,王国初才说道:“大侄子,你的面子是大,是有洋人在帮你逼袁祖悳收拾小福建,但你考虑过没有,如果洋人逼不动袁祖悳怎么办?或者袁祖悳找几个替死鬼搪塞过去了怎么办?上海的民政大权,可是掌握在他袁祖悳的手里。”
“王叔放心,我既然敢出了这个手,就有这个把握。”吴超越自信的回答,又说道:“王叔,我知道现在不管我说得再是天花乱坠,你也不会轻易相信。我现在只求你一个承诺,我收拾了小福建和鸟党以后,和双刀会抛弃前嫌,化敌为友,联手平分鸟党留下的地盘,谁也不多抢谁也不吃亏,可以不?”
眼珠子乱转着盘算了许久,王国初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好,只要你能做到,我就摆酒向刘阿源赔罪,和他重新做朋友。”
“多谢王叔。”吴超越满意点头,又说道:“不过这事是因为我起的,所以这酒得我来摆,到时候还请王叔千万要给个面子。”
王国初也甚是爽快,马上就一口答应,吴超越又乘机说道:“那么王叔,小侄今天还想求你一件事,望你千万答应——在这件事定下来之前,麻烦王叔叔你交代手下人一声,不要再急着对双刀会下手,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当然了,如果我没能兑现承诺,没能收拾了小福建和鸟党,那么王叔你不管怎么做都行,小侄拦不了你,更拦不住你。”
已经与鸟党有私下约定的王国初迟疑盘算,吴超越则又说道:“如果王叔你答应,那做为报答,这件事成了以后,洋人继续在码头上传教,让工人多拿钱学圣经,我可以让你们的人也参与——王叔,多挣十文钱虽然不多,但是让你的人每人多拿十文钱总不是什么坏事吧?”
“你这么卖力的帮洋人传教干什么?”王国初不上当,还很奇怪的反问道。
“就象洋人卖力的给我帮忙一样,互相给面子。”吴超越回答得很坦白,又劝道:“王叔,你也该多了解一下西洋了,洋人里是有不少坏人,但也有许多好人,起码我带来码头上的洋神父都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他们传教不过是履行他们的宗教职责,想多拉一些信徒。王叔你管工人的吃喝拉撒,管他们的挣钱抽成,管得了他们信和尚还是信道士么?他们背圣经有活干,洋人传了教,你也乘机在中间抽成,三全齐美的事,你怎么就想不通这点?”
“倒不是我想不通这点。”王国处说了实话,说道:“我和其他几个帮会的老大,是担心这些洋和尚借着传教的机会,乘机控制了上海码头,把我们吃饭的地盘抢了。不然的话,你阿源叔其实也说过这样的话,答应让我的人也多挣银子。”
终于轮到吴超越放声大笑了,笑得还非常开心,大笑道:“哈哈哈哈,王叔,看来你还是太不了解洋人了啊,洋人为了抢你地盘才拼命传教,亏你想得出来这样的笑话!上海码头才多大点地方,一天才能收几两银子的保护费,这点小钱洋人也看得上?你知不知道,洋人从南洋拉胡椒来大清卖,只要拿出一斤胡椒挣的钱,就足够支付所有在上海码头上的人工车马费!洋人从大清运茶叶到美国去,半箱茶叶挣的钱,就足够支付一条船的人工车马费!你抽的那点保护费,在他们眼里算得上什么?”
“那他们为什么一定要传教?”王国初听得更糊涂了。
“当然还是为了钱。”吴超越说得更坦白,道:“洋人要和我们大清做生意,当然是希望生意做得越大越好,但是大清的人太不了解洋人了,和洋人做买卖都得考虑再考虑,生怕吃亏上当或者受连累,所以洋人的生意才难以扩大。但大清的人只要对洋人的事多有些了解,知道洋人的货其实又好又便宜,也知道能把他们手里的乡土特产卖给洋人能挣到钱,那么洋人的生意进口出口都能挣到大钱,他们能不高兴?他们能不卖力的传教,让大清的人多了解他们,多知道他们的真正情况?”
“这么做,对王叔你也好处。”吴超越又说道:“王叔你的百龙会是靠上海码头吃饭,洋人的生意好了,来上海的船多了,码头上的工人就会更多,王叔你在码头上可以收的保护费也就更多,洋人好工人好你也好,这么一好都好的事,你怎么就想不明白?”
仔细想了觉得吴超越的话有道理,王国初也马上喊冤道:“不是我想不明白,是刘阿源前天晚上没说明白,他前天晚上只是说什么要给你面子,要帮你给洋人一个交代,所以我才怀疑他不怀好意。他如果早点说得这么明白,我那会不收他的厚礼,又那会有昨天晚上的事?”
“这是因为我阿源叔也不懂这个道理。”吴超越苦笑,又说道:“王叔,等这件事了啦,有机会我们一定多谈谈,让我多告诉你一些外国的事,也多告诉一点如何靠洋人多挣钱多发财。上海码头寸土寸金,你居然只想到靠抽成吃饭,简直就是抱着金饭碗要饭,暴殄天物!”
将信将疑的点头答应,又盘算了片刻,王国初这才说道:“好吧,大侄子,既然你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那我给你一个面子,从现在开始,只要双刀会的人别来主动找我们麻烦,我们百龙党就不会再对他们出手,直到小福建和鸟党的事有了结果再说。”
以本地人为主的百龙党在上海码头上人数最多,实力也最强,吴超越最担心的就是百龙党和双刀会的关系继续恶劣下去,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所以听了王国初的这个承诺后,吴超越当然是大喜过望,马上就向王国初拱手道谢,又客套了几句便拱手告辞,王国初也没挽留,客气送走吴超越。结果也是到了吴超越等人走远后,旁边人才向王国初问道:“帮主,你真相信这个小瘪三的话?真打算和双刀会和解?”
“不是我相信,是我不得不相信。”王国初冲着吴超越的背影一努嘴,低声说道:“看到没有,那三个洋人象跟班一样的跟在他后面,象是真的对他言听计从。这洋人如果一定要插手鸟党和双刀会的事,袁祖悳那里未必能扛得住,所以现在最好是观望风色,别急着再出手,不然的话,如果洋人真逼着袁祖悳砍了小福建,那我们就和双刀会结下死仇了。到时候姓吴这个小瘪三又把洋人拉来整我们,我们就更扛不住了。”
手下连赞老大英明,王国初则又低声吩咐道:“马上传令下去,叫弟兄们别再追杀双刀会的人了,这事洋人已经插了手,咱们惹不起洋人,先看看风色再说。娘的,老子怎么就没几个洋人朋友撑腰当靠山?”
骂了句脏话,王国初忍不住又开始琢磨吴超越刚才的话,心中暗道:“姓吴的小瘪三说得好象有点道理,帮洋人传教,让我的人多挣钱,多做生意多抽成,还可以乘机和洋人搭上线,拉洋人当靠山,对老子来说只有好处没坏处啊?娘的,有机会的话,是得多和这个小瘪三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