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亿道:“国家大事当前,几十个蕃人的‘性’命,又如何能够顾及?再者说了,蕃胡一向反复无常。不留山遇惟亮等人,防元昊借机生事是一,还因若是留了他,不好安置。让他们在边地州军,要防日后势大难制,让他们到内地来,他们又不愿意。不如一了百了,还是回到党项去。至于回去之后如何,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夏竦笑道:“果然还是如此!枢密院嫌处置起来麻烦,就推给下面,让他们这些人自生自灭。枢密,西府的官员拿着朝廷的俸禄,岂能如此行事?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事情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岂能只是因为怕麻烦,就推得一干二净?”
根子其实还是出在对禁军的战力没有信心上,所以枢密院的行事才会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格外可笑,完全没有立场,事事苟且。对于张士逊等人来说,其实也是知道元昊早晚是要反的,但还是能拖一天是一天。万一拖到事情出了变化,比如党项发生内‘乱’,元昊想反又反不了呢?那时不就显出枢密院等人的高瞻远瞩来了吗。把山遇惟亮一族送回去,看起来荒唐,但枢密院并不是没有自己的用意。山遇是党项大族,多人在党项位居高位,而且族里人口众多,势力颇强。山遇惟亮回去后如果被元昊诛杀,则难免跟山遇一族‘交’恶,很难说会发生什么变化。有内‘乱’牵制住元昊的‘精’力,正是枢密院一心想做的。
不过这个理由实在无法说出来,这样丢尽朝廷的脸面,只怕会引起更多的反对。张士逊干脆就是装疯卖傻,任你们怎么说,反正就是各种姿势推掉滑过去。
徐平隐隐有些猜到了张士逊的心思,其实不仅仅是张士逊,现在朝里很多主张对党项绥靖的大臣,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对禁军的战力没有信心。太宗时赵继迁叛宋,‘诱’杀曹克明的父亲曹光实,袭据银州自立。战事迁延多年,一直到真宗时也无法剿灭党项,最终只能是求和。禁军一年不如一年,将领一代不如一代,是朝中官员的共识。朝廷的军力远不是太宗真宗时可比,名将早已凋零,而党项的实力则一日强似一日,赵元昊更是超出其继迁和德明,怎么算这仗都没法打。不能打仗,就只能一天一天拖下去,苟且渡日。
正是因为如此,徐平才建议要改军制,整军经武。自己的军队能打了,才能说万事‘操’之在我,和与战自己说了算。但现在军制改不下去,牵连到与军队有关的对外事务同样窝囊。不改变这种局面,有再多的钱粮又有什么用?
突然之间,徐平希望党项还是赶紧反了算了,不打上几场大仗,僵局无法打破。这样一天一天拖下去,着实让人气闷。三司的改制已经走上正轨,等到三司编敕完成,新政的推行就是大势所趋。政通人和,钱粮充足,正是以军队下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