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却抬起头来轻声道:“嗯,是我点的!”
铁雄并未让小儿进门,接过酒菜,关上门,自己端了进来。
“六爷,看您气色好了许多,已经能喝酒了吗?”铁雄端着餐盘放在桌上,目光在墨白脸上定了定,随即开口道。
墨白微微笑了笑,端起茶杯,摇头道:“一年之内是不能碰酒的!”
一年!
铁雄眼里顿时又是苦涩一闪,他当然是希望墨白的身体已经有了好转的,这样也好面对一些。
“你吃过没有?”墨白似乎并没注意到他在想什么,轻声问道。
“已经吃过了。”铁雄点点头,虽然说吃过了,却还是拿起一双筷子,替墨白先行尝试菜品。
不单单是墨白之前的交代,还因为这些年来,他们本就与官府不睦,更是多受官府为难,而墨白死了,这些东西便是无主之物,或者说是官家的,他们并不觉得用了会亏欠官家。
听了这么多,墨白也已经能够了解全部大概了,点点头轻声道:“原来如此!”
说实话,此刻他看着铁雄,心头更是有了几分动容,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护他性命至今,这不是常人能做到,自己的确没有看错人。
同时,他也明白了,铁雄那些师兄弟和铁雄是不一样的。
他们没有进过王府,墨白的生死,对那些人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因为铁雄和宁儿,和之前承受的王府恩德,才沾染进这漩涡之中。
“六爷,事情就是这样,我几位师兄弟绝不是那种鸡鸣狗盗之辈,您放心,只要我们人不死,债就不消,就算我们今生还不起,我们儿孙还,儿孙还不起,子子辈辈也得还!”铁雄抬起头,声音郑重,不带一丝含糊。
墨白轻轻摆摆手道:“不要再说这些!”
铁雄看着他似真不在意的神态,沉默下去,嘴上不再说,但心里却是真正这么想。
墨白站起身来走到窗口,望向窗外,心中开始思索刚才那段话中所透露的一个个信息。
其实他真的并不是做作,这些财物虽然对他的确重要,尤其是那些药材,毕竟这关系到他的身体能否康复,现在没了,无疑会成为他的燃眉之急。
但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将一切都依靠在别人身上的人,之前那是迫于无奈。而现在已经算是自由身,别说那些财物,就算今天铁雄一去不回,他也不会就此茫然不知所措。
别的不说,他到底还是有一身手艺在的,若单单只是想要活下去,他真的不惧。
沉吟良久,他缓缓转身,望向铁雄,眸中依然清淡,却道:“铁雄,之前很多事情我不了解,所以这次过来,本来是准备和你那些师兄弟会和的,毕竟他们帮过我,我不能见他们惹上麻烦,便不管不问。所以想着只等我身体稍稍好些,自然会还他们一个安平,报了这份恩德,之前听你提到家仇,我就已经做下决定,不会袖手旁观。”
“六爷,我们是报恩。”铁雄沉声道。
墨白摇头,笑了笑继续道:“你们恩怨分明,我又岂会不知好歹?所以即便是你那些师兄弟拿了那些东西,我也不会介意,也就当是了了这份恩德,对我来说,钱财终究比不得我的命重要。”
铁雄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有一条他谨记,不管怎么说,债都得背着。
墨白却没说完,他脸上的笑容消失,神色正了正,声音略微低沉道:“不过,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你师兄弟对我本人的态度,咱们之间纠缠的这些恩仇,也就到这里结束吧,他们也别再提什么债不债,我也不再提什么恩不恩,咱们之间只论情分,不论恩仇,都一身轻松,不再为此而劳心,你觉得可好?”
铁雄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他绝不会推卸这责任,但好像承担了这责任,就同样也让墨白承担了责任一般。
想了半响,铁雄才找到头绪,抬起头来沉声坚定道:“六爷,不是这样,要论恩德,最开始也是您救了宁儿,您对我们有恩,后来您有难,我们也并没有能帮到您……”
“好了,就到这里。”墨白却是一抬手,制止他再说下去,声音带上了几分气势:“和他们之间,本就没有这么复杂。其他的是我,你,还有宁儿之间的事。”
铁雄又一愣,他也算是彻底明白了墨白的意思,显然墨白听到师兄弟们的态度以后,心中已经不愿再牵扯。
他沉默了一会,最终却还是点头,因为师兄弟几人同样和明王并不贴心,强制牵扯在一块,不如分分明明的好,但这却并不代表他要逃避责任,依然道:“六爷,此事您是交给我办的,出了问题,我定会承担。”
墨白却是一转身,再次拉开窗户一条缝,望向那已经暗下来的夜空,声音带着几分飘渺:“好啊,我也曾江湖上行走,还真从未吃过亏……我不喜欢争斗,但也从没怕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