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念抬手,暗道嬴子弋的话来了,“始皇帝陛下一统天下以来,对六国旧地的学者可谓礼遇优厚,更是在咸阳设置经署,引六国学者为博士,并赋予监察百官之权,不可谓不重。儒家也是深感其幸。”
既然小圣贤庄已经投靠了嬴子弋,那么伏念自然得顺着嬴子弋的话头说下去。
“没错。”嬴子弋肯定道:“君使臣以礼,那么臣事君是否以忠?”
“这…….”伏念不好在说下去了。
“自周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天下苦战久矣。大秦奋六世之余烈,一统四海。之后废分封,行郡县,制三公九卿,总揽天下事务。只是,余音啾啾,不堪其扰,可谓忠乎?”
伏念自然知道,那些被秦皇请去的六国学者,一心想要复周礼,已经上本了多次。声势规模浩大的廷议已经进行了好几次,但是都被丞相李斯辩倒了。
秦皇是真心希望这些六国的学者能够归附秦国,效力于帝国的中央集权体制下。作为宣传工具,这些学者在六国旧地有着很大的影响力。若是有着他们的加入,帝国执行新政,一统六国人心的时间必然会大大的缩短。
奈何这帮人就是不开窍啊!秦皇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他们却视秦制为洪水猛兽,一心做着匡扶君主,使其回’正途’的美梦。以前,当着秦皇的面,他们是玩命的死谏啊!
嬴子弋有时想着都有些悬啊!真是不知道以秦皇的脾气,怎么会容忍他们这么久的?
“始皇帝陛下一统天下,的确是周以来未有之事。只是如今地方之上,民生凋敝日甚,百姓苦矣。自然让人心忧新政能否如说的一样流传万世?”
张良拱手而道。
“子房,不可无礼!”伏念呵斥道。
“伏念先生,不必如此!子房所说,未免不是事实。”嬴子弋笑道。“只是子房有没有想过,即使现在废秦制,实行周礼,难道百姓就能过上富裕的生活,天下就能进入小康了么?”
张良自然知道没有这么容易,但是他也知道嬴子弋的目的并不简单。嬴子弋口中所说的六国博士,此刻都聚集在了扶苏的麾下。而这位殿下如今这番话,用意可不简单啊!
“殿下说的是。”伏念拱手而道:“仓廪不积不实,国不积不富!”
“臣事君不以忠,则难久。伏念掌门,也许儒家的大祸不远矣。”嬴子弋悠悠长叹,说道。
伏念三人惧是一凛,颜路张良两人互相看了看,最后伏念拱手问道:“不知殿下此话何意?”
“儒家的祖师爷曾经在鲁国做官,可是最后却带着一众弟子周游列国,希望有君主能够采纳自己的学说,但无一不是失败。当是时,天下礼乐废弛,诸侯莫不以霸道强国列兵,征伐四方。孔子为不为之事,可谓愚乎?”
伏念也是心中诧异,这秦太子究竟想要说什么?
“依本王所见,行霸道,纵强兵,孔子非不能,实不愿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何?”
“希大道之张也!”伏念拜道。
“所以现在,本王希望伏念先生也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嬴子弋淡淡的说道。
“不知道太子殿下想要小圣贤庄做什么?”
“焚书!尽焚小圣贤庄六国旧典,而用秦篆。”
这一刻,伏念是真的惊讶了。儒家之人,视书如命。现在秦太子却想要他将庄中的旧典都焚毁,要知道这里面可是有着儒家守护的重大秘密的。
“殿下,恕伏念不能答应。”伏念向后一退,身体弯曲成了九十度,以首磕地。后面的两位当家,也是一样。
“为何?”
出乎意料,秦太子没有愤怒,没有质疑,只是说了一句为何?
“小圣贤庄书籍皆为先贤所留,我等后辈不敢毁弃!”
“先贤所传,在于经意。难道弃六国旧文,而用秦篆,就不能表达先贤之意了么?”
“这…….也不必焚书吧!”颜路小心翼翼的说道。再怎么说,焚书这种事情也太过了吧!
“起来吧!”嬴子弋抬了抬手,儒家的三位当家又坐了起来。“伏念掌门,颜路先生,你们还不明白么?这并不是在焚书,而是让始皇帝陛下看到小圣贤庄支持帝国新政的决心,与六国余孽之间划清界限的决心。”
嬴子弋的话传来,海风舒爽,但是却让伏念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始皇帝陛下之所以一直容忍这些嚷嚷着要复周礼的学着,那是因为皇帝陛下希望这些人有一日能够真正的了解秦制,能够加入到帝国的万世基业之中。而一旦让皇帝陛下认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乃是一场无用功,那么会发生什么,就没有人能够预料到了!”
“在下明白了!”伏念的声音低沉疲惫。果然,加入到秦太子的麾下,想要保全儒家一门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此刻的秦太子,分明是想要让小圣贤庄与那些要复周礼的学者划清界限,甚至作前锋以为敌对。
而张良此刻则想的更为遥远,现在那些六国的学者想要回复周礼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以前那么响亮。究其原因,这些人归付在了公子扶苏的麾下后,已经将全部的赌注押在了他的身上,而不是他的父皇。这些人希望公子扶苏能够继承帝位,废秦制而用周礼。
也就是说,嬴子弋口中那个大祸也许根本就不会来。因为这些人,此刻都老老实实在研经治典,加大力度的宣扬公子扶苏的仁德,已经没有了触怒秦皇的理由。
而秦太子此刻想要小圣贤庄焚书,却不是想要他们与那些想要回复周礼的学着划清界限,而是想要他们与公子扶苏划清界限。
若是小圣贤庄如秦太子所言焚毁旧书,那就是摆明了站在公子扶苏的敌对面。一旦将来,公子扶苏继位,那么小圣贤庄的下场可想而知。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位秦太子,根本不容许自己的属下三心二意。他在逼迫着小圣贤庄做一次赌博,一次胜则全胜,败则全败的赌博。
张良正视着眼前的少年,不及而立,却已经位列太子之尊。如今更想要将小圣贤庄,乃至整个儒家都绑在他的战车上,用以消灭踏上帝位之前的任何阻碍。
真狠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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