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董惜琴照顾黑子的伤,早就发现他没几身可换洗的衣裳,趁着伤情初愈,便拉着他去城里置办几套。可是好巧不巧,居然碰到了不愿碰到的熟人。
给黑子做衣裳的成衣铺子边上是一家胭脂铺子,开始黑子都忘了,这铺子和他还有点渊源。
当年,初到开封时,张晋文帮他说了一门亲,就是这家铺子的小娘。后来,人家知道唐疯子与潘家交恶,不但退了亲,连礼都贪下了。
此事的直接后果就是,黑子到现在都三十了,还是个光棍。
前两次去成衣铺,一次下订,一次改长短都没碰上。今天去取成衣,结果正赶上那家的姑娘回娘家,与黑子撞了个正着。
那小娘初见黑子还有些不是滋味,毕竟谁能想到,当年得罪了潘家的唐疯子,如今不但和潘家好的跟一家人一样,还成了开封最有势力的巨富。
可是,再一看黑子一身旧衣烂袍的,小娘子也就释然了。到底是下人,唐子浩混的不好,他跟着吃瓜落;混的好,跟他也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哪像她现在,离了这黑汉子倒嫁了好人家。夫君是工部的笔吏,可比这佣户强多了。
打过招呼闲续了几句,黑子也是实在,人家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那小娘子一听,黑子到现在还没成家,更是得意,难免言语有些讥讽嘲笑之意。
其实,也就是图个一时痛快。
黑子憨直,不与一女子一般见识,也没当回事儿。
可是,刚从成衣店里拿着新衣出来的董惜琴却看不下去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冲动,无声地上前拉住黑子的手,只说了一句:
“夫君,咱们走!”
说完,拉着黑子转身就走,留下那个势力小娘目瞪口呆地站在街边,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夫君?那不是上上界的花魁娘子董惜琴吗?怎么成了那黑汉的娘子?”
“就这么就走了?”唐奕瞪着眼睛叫道。
“你”
黑子嘿嘿直笑,“那不走还等啥?”
唐奕直翻白眼儿,心说:特么跟我这么多年算是白混了,这不分分钟教她做人?
转而对董惜琴竖起一个大拇指,“行,虽然狗血了一点,但是提气!”
董惜琴的脸已经红的不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今日在城里,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那么做了。可是做过之后,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个时代虽然含蓄,但感情这东西千古不变,一但踏出那一步就一发不可收拾。
事到如今,也只能对不起桃花庵的姐妹们了。
说起来,这些年黑子对董惜琴可以是无微不至、照顾有加。她虽心有所感,却没有往那方面去想。不是她心思不够细,而是她根本就不敢去想。
正如桃园夫人所言,整个桃花庵的生计都压在她一人肩上,这些年别说黑子,就算是比黑子有财有名,也要名媒正娶于她的,董惜琴都不敢动心思。
她放不下桃花庵的姐妹们。她若是嫁了人,或者退下来,那姐妹们怎么办?
让董惜琴对黑子另眼相看的,是那年中秋。
黑子冒着大雨把她的新衣裙从开封带回来,全身湿透唯有胸前护着的裙子滴水未沾。
那时,看着黑子从雨里跑过来的身影,董惜琴有那么一瞬间错觉,心想,要是将来能找一个这般踏实的男人,也不失一个好归宿。
那一刻,多少千金求佳人一笑的富贾,多少良词美句加身的风流才子,都及不了黑子那雨中的身影。
看惯了雪月红花、风雅红尘的董惜琴,最缺少的,可能就是这一份踏实。
但是,这感觉也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间
不过,那之后,这份踏实并没有离她而去,而是一直萦绕在她身边,董惜琴似乎也习惯了这份关怀。
再后来,黑子更是为了护她,险些丢了性命,而唐奕在黑子床前的一句话,彻底问醒了董惜琴。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这位黑面堂的憨直汉子,这些年默默地守护在她身边,为的不就是那份情吗?
从那之后,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
只不过
若没有今天的事儿,两人还不知道要“含蓄”到什么时候呢!
此时,和黑子站在唐奕面前,董惜琴的心里依然有忐忑,依然有对桃花庵的愧疚。
但是,她还是来了。
“唉!”
唐奕的悠然一叹,把她从思绪之中拉了回来,只见唐奕悠悠念叨着:
“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惜琴姑娘,终还是要在终身大事和桃花庵上,做一个选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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