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秋盛的贸易船队不是还在鸿基么?让他不必去泰国了,提前在巴达维亚等着澳洲的船队吧”
文德嗣主席如此提议说,“……现在请大家举手表决……很好,通过了现在就组织一个外交代表团,乘最快的船到鸿基跟平秋盛的船队会合吧当然,在出发之前,还得要跟荷兰东印度公司驻临高的贸易代表通知一声,避免误会。另外海军也尽量凑几艘军舰出来,好歹得给外交代表团壮一壮声势……”
“……那么我们自己的四个版本背景来历怎么办?拿哪一个版本的跟澳洲方面商量?”马千瞩总理问。
“……来不及了,让代表团在船上慢慢商量吧反正从咱们这儿到巴达维亚也要不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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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鸿基堡(现代越南共和国的海防港附近,邻近著名旅游风景胜地下龙湾)
经过未来穿越者的几年建设开发,原本只是一个煤矿坑的鸿基堡,已经成了一座在军事要塞保护下的矿业城市和贸易中心,煤矿的规模延伸得越来越远,辖下越南矿工的数量也在急速增加,每天都有食不果腹的越南贫民从远方慕名投奔来——郑氏和阮氏军阀之间的残酷内战,和由此导致的沉重赋税,已经让这些衣衫褴褛的农民几乎绝望,而投奔鸿基靠力气挖矿挣饭吃,则是他们心目中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与此同时,鸿基堡贸易区的货物也是玲琅满目,目前在临高和大陆已经产能过剩的商品如食盐、白糖、成药都在倾销,此外,像临高传统的优势产品,玻璃器,水晶镜,骨瓷,还有越南极度匮乏的轻工产品——鞋子、雨伞、扇子、帽子等也应有尽有,使得鸿基已经成为了红河口三角洲上的一个大去处,各类商贾的船只都在鸿基港的外埠停靠,主要都是华商,原先就在做这北部湾沿岸的生意。
随着贸易的日渐兴旺和大量流民源源不断的流入,鸿基的船行和货栈也相继建立起来,每周都会有大量小吨位的船只往来于临高和鸿基之间,这些船只主要从事的是轻工业产品的贸易,有时也会为越南稻米提供宝贵的运力。随着供应链的扩大,“澳洲货”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完全占领了整个红河流域的市场,就连靠近老挝的偏僻地方,也有各个民族的小商贩不断从内陆运来“澳洲人”需要的钾盐矿,到鸿基港的市集进行贸易。大量涌入市场的廉价工业品,甚至开始对越南北部的经济结构产生了影响。
就连跟“澳洲人”合伙贩卖中成药的润世堂,在半年前也把分号开到了鸿基堡的“城下町”——从这里往东南亚各国转运货物更加方便,而且红河沿岸本身也是中成药倾销的大好市场,自从润世堂的鸿基分号开业以来,光是在避瘟散和诸葛行军散两项消暑的拳头产品上,就已经赚了不下三万两银子。
总的来说,鸿基这边的形势不是小好,而是大好,几乎是一日千里。除了城市硬件建设之外,作为“软实力”的文化建设也没有放松——临高元老院在最近一次大会上达成了一个指导意见,那就是无论朝鲜人、越南人,在本时空都已经有相当程度的汉化,如果没有西方外来文明的影响和中国国势的衰退,这一进程不会逆转,所以在对待这些地区的百姓之时,要把他们视作元老院控制下的直属人口和可教化的本土子民。
所以,鸿基堡也应当设立学校和医院这些基础文教设施,为彻底“教化”当地打好基础——来鸿基当矿工的越南贫民有很多是拖家带口的,不乏小孩儿,如果元老院能够对他们的孩子进行统一教育,那么等到这些幼童学成毕业之后,在将来就会成为元老院挺进东南亚的先遣队员。虽然目前鸿基的新学校还没有落成,只办了一个汉字扫盲班,但之前被选拔回临高入学的一部分越南儿童,此时却已经学成归来了。
十三岁的阮必成是鸿基的本地人,这里是他的家乡,父母原本靠种地和打渔过日子,后来都成了“归化民”。一年前,他和其他几十个鸿基的越南孩子得了“澳洲首长”的青眼,被选中送往临高的国民学校。
和大多数国民学校的学生一样,来到临高的阮必成一下子被无数从未想象过的知识淹没了,在学校的这一年里,他就像海绵似的吸吮着一切知识,竟然在学习普通话和汉字的同时,还通过了乙等文凭——这样的学习成绩,对于很多大明百姓家的孩子来说,都是难上加难。对于一个越南小孩而言,更是堪称奇迹。
如此出类拔萃的优异学习成绩,让一位负责教育的元老对这个越南孩子刮目相看,特地给他赐了个正式的名字阮必成——原本是想赐名叫胡志明的,但被另一位元老劝阻,说那个名字太招摇,于是改为阮必成——使得这个十三岁的孩子为此感到异常的兴奋和激动。这次临高元老院贸易部向东南亚各国派遣贸易船队的时候,又把他这个东南亚土著以实习生的名义捎上了船,好让阮必成同学可以顺路回家探一探亲。
然而,走在鸿基的街道上,望着熙熙攘攘的市面,阮必成同学发现自己竟然变得有些不敢认了:
“……才过去了一年功夫,在首长们的手里,鸿基这地方就又变样了啊”
短短一年时间过去,鸿基的市容风貌已经大不一样,阮必成同学十分清楚的记得,在他走的时候,聚集在鸿基的矿工都还是一群衣不蔽体、瘦骨嶙峋的邋遢家伙。但现在看到的每个人,几乎都穿戴整齐。纵然由于天气炎热的缘故,有些人还打着赤膊,但至少鞋子是人人都有的了,不管是草鞋还是布鞋。
而原本肮脏破烂的棚户区,也变得有了城市的样子——总的来说,鸿基堡这边的集市街道布局,完全是参照临高东门市的翻版,当然规模要小得多。目前的鸿基堡本身及周边的商贸区、轻工业区,都已经完成了基本的地面硬化,光是街面的于净和清洁程度,就已经大大超过了越南黎朝境内所有的大小城镇。
沿街的商铺里,各种糖、盐和越南最缺的生活用品应有尽有——随着轻工业建设的大发展,目前海南岛的日用品产能已经有了一个爆炸式的增长,大量的竹编、藤编和纸制品不仅满足了海南岛的需求,也在源源不断的朝大陆输送,当鸿基堡的市场调查报告中反映出越南缺乏日用品制造能力的时候,马上发现商机的殖民贸易部立刻就组织了大批鞋袜衣帽和雨伞折扇等产品输往鸿基,其中还包括大量的藤壳保温瓶。
保温瓶原本在越南这地方并没有太大的市场,除了泡茶之外,这里对开水的需求并不大。但当鸿基堡的集市正式开始发卖冰块后,情形就完全变了,冰块配着保温瓶立刻就成了北越黎朝各地老爷们最体面的享用品,现在就连黎朝的皇帝都已经用上了这样的澳洲货——越南由于它的地理位置,根本没有地方能够开采冰块,更不用说保存冰块的冰窖了,鸿基堡发卖冰块这件事对于这里的百姓和老爷都是一件不得了的大新闻,大家都想弄明白这澳洲人的冰块究竟是从哪来的,尤其是他们的冰块不仅多,而且似乎还源源不断。
总而言之,鸿基这地方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久别归来的阮必成同学,在海关找到了刚刚当上归化民于部的父亲,然后一起坐在鸿基街头某家露天饭铺里,用自己积攒下来的奖学金,请父亲吃店里新推出的“夏季澳洲风味定食”:冰镇过的糖渍番茄、烤玉米和用临高产白糖替代焦糖烹制的“可乐鸡”,同时互相叙说这一年离别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
交谈的空隙之中,他总是忍不住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的港口,心中隐约有一种想法:这些神通广大的“澳洲首长”们千里迢迢来到鸿基这个乡下地方,绝不只是为了在这里挖煤或者救助贫民而已。根据他在临高所学到得一鳞半爪,阮必成已经模糊地意识到,首长们心中所构想的世界,是自己永远也望尘莫及的……然而,还没等阮必成同学思索出什么,就听到了码头传来的汽笛,还有街头大喇叭里的通报声:
“……南洋贸易船队乘员请注意南洋贸易船队乘员请注意现在紧急集合现在紧急集合船队即将提前起锚出港请有关人员火速归队重复一遍,船队即将提前起锚出港请有关人员火速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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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烈度十足的热带秋日之下。一支在越南鸿基驻泊的庞大船队,开始从懒洋洋的平静变成闹哄哄的骚动。船上和船下的人都在不停地忙碌着:士兵们在检查武器,劳工们忙着搬运物资,水手则在修补船帆、更换缆绳……劳工队的组长、中队长和大队长们在汗流浃背的人群中来回穿梭,一边给大家鼓气,一边督促劳工们加快搬运物资的速度。无论如何也要在今天完成全部补给作业,明天一早整个船队就要出航。
虽说突然取消的上岸休假和紧急压下来的装载整理任务,让每个人都怨声载道。但在素来严酷的军令和监工的皮鞭之下,也没人敢玩什么罢工——这年头可没有什么不准体罚的规矩,消极怠工可是要砍头的
为了提高士气,鸿基堡尽可能地给船员们供应了一顿丰盛的午饭。每个人都发到了木制的饭盒,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是雪白的米饭,饭里夹杂着切碎的蔬菜末,配菜是整条的烤鱼和油滋滋的煎蛋。在热气腾腾的铁皮桶里还盛着用豆酱做的酱汤,里面有鱼于和海菜,任何人都可以舀上一碗,味道很是鲜美……劳工和士兵们高高兴兴地把这顿空前丰盛的工作餐吃了个精光,原本因为疲劳而低落的情绪总算开始稍稍好转。
但是,这支南洋贸易船队的总指挥,元老院贸易部的平秋盛元老,却依然是脸色阴沉,胃口全无——按照计划,他原本打算在鸿基享受一段包括了阳光,沙滩,碧海,椰子树和越南小妞等重要元素的热带风情假日,谁知才在鸿基靠岸了一天时间,刚刚在招待所里睡了一觉,就被摊上了这么个倒霉催的紧急任务。
此时,他正穿着花衬衫和大号短裤,举着遮阳伞,在监督着船队的补给作业——原本这支船队最远只打算到暹罗去贩运稻米,如今却要改为前往爪哇岛的巴达维亚,航程差不多拉长了一倍,沿途虽然陆地甚多,到处都能补充淡水和果蔬,但却没有半个加煤站,所以全体船员都在拼命往船上装煤。
然而,由于船队刚从临高出发没多久,每条船的货舱里依然塞满了交易商品,没法腾出多少空间。船员们只好把额外加装的煤炭堆在甲板上、过道里、住舱内,甚至连平秋盛元老住的贵宾舱也被塞了几袋煤。甲板上的炮位四周都堆满了煤包,一旦开炮就会成为粉尘飞扬的地狱,如果挨了炮弹则更是不堪设想——平秋盛元老对此的评价是:简直就像日俄战争时期那支绕了半个地球去送死的俄国第二太平洋舰队
当然,这严格来说不过是气话而已,因为在临高元老院船队的前方,并没有一支日本联合舰队在等着进行截击。而从越南鸿基到爪哇岛巴达维亚(雅加达)的航程,以大航海时代的标准,也真的算不上非常远……事实上,真正让平秋盛感到挠头的麻烦,是在抵达巴达维亚之后该怎么办?
——关于这次巴达维亚之行,临高元老院执委会也不知是不是脑门抽风,居然给毫无准备的平秋盛同志摊派了一系列简直是异想天开的任务:尽可能与东岸国达成和睦关系,想办法跟澳洲众串通好身世来历的口风,设法糊弄住巴达维亚的荷兰人和华商,甚至还要他想办法把那一票“真-澳洲人”给忽悠到临高来
虽然增加一百多个元老的名额可能会给财政和权力划分带来麻烦,但光是“真-澳洲人”的那艘万吨级全金属现代帆船,就足够值回票价了——那可是在十七世纪全球任何一处海面上都绝对无敌的至尊霸王
问题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光是怎样处理好跟东岸国的关系,就不是一桩容易的事——如果东岸国在打通航道之后向东南亚大批倾销他们的工业品,势必会挤占“澳洲货”的市场。而且万一东岸国提出要从明朝大陆招募大批人口该怎么办?临高元老院自己手底下的劳动力都还总是感觉不太够呢
而最让平秋盛感到苦恼的是,如今都要到巴达维亚去跟澳洲穿越者和南美穿越者谈判了,临高元老院居然连一份标准的“澳宋流亡史”都没有炮制出来看着教育部门和宗教部门的几个元老各自拿了一份大相径庭的提纲草稿,在自己面前吵得面红脖子粗,一向自诩为绅士的平秋盛,终于忍不住气得拍了桌子:
“……静一静诸位,从鸿基到巴达维亚,快则十天,慢则半个月在这段时间里,你们无论如何也得把稿子给定下来,就是五百只猴子从石头里蹦出来都行但绝对不能让我拿着四五个版本的稿子去谈判”
——而就在平秋盛元老头大如斗的时候,另一队来自美洲的不速之客,也悄然敲响了东亚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