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仍然喧闹,篝火熊熊,众队兵或站或蹲,都是围着火堆说笑。
看杨河回来,留守的杨大臣,齐友信都是一喜,随后看到与他并辔而行的胖官员,又是一愣。
队伍中人也是站了起来,突然看到当官的让他们有些紧张,好在看样子这胖官员一行是友非敌,他们在压迫力上也差了些,邓巡检跟着的弓兵们,很多人衣衫褴褛,神情麻木。
那种精气神的比较,说杨河这边人是弓兵,他们是难民更正确。
而且又有杨相公顶在上面,所以众人惊愣一阵后,倒也不是很紧张,只是窃窃私语免不了。
杨大臣过来,他服侍杨河下马,低声道:“少爷……”
杨河给了他一个眼神:“没事。”
那邓巡检在两个皂隶服侍着下马,他看向眼前队伍,也是双目大亮,果然有数百人,虽内中妇孺占了大半,但估计也有百多的精锐。
而且他们一路搏杀过来,那种显露的杀气,比他麾下的弓兵还精悍。
看这些人虽是难民,但精气神非常好,言行举止,完全不象一只逃难的队伍。
他们中的人,就算妇女也大多背着盾牌,持着棍棒,让邓巡检啧啧称奇。
看队伍情形,他身后的两个皂隶都是窃窃私语,好奇的扫望,那些跟着的弓兵们,更是面露惊讶之色。
还有一直沉默站着的中年男子攒典,也是吃惊的看了杨河一眼,随后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容。
邓巡检扫看四周,他还看到几匹喂养的马匹,显是从马贼处缴获而来。
种种情形分析,这杨相公大败贼寇之事不假。
邓巡检摸了一下自己两撇油光闪亮的小胡子,呵呵笑了起来。
……
杨河与邓巡检在花梨木官帽椅上对坐,几上又摆上了一壶热茶,然后赵中举过来,在面前的火塘添了一些柴火,“噼啪噼啪”就烧得旺起来,迎面过来阵阵暖意。
杨河劝了阵茶,邓巡检喝了,他似乎很好奇杨河的来历,又为什么要到黄河北岸。
杨河叹道:“学生本是鹿邑生员,怎奈流寇横行,无奈离乡背井,机缘巧合领了这只队伍,只想觅一安居之地。只叹河水南岸盗匪如毛,亦有溃堤之忧,故而想到北岸。”
邓巡检呵呵笑道:“这也是巧了,离巡检司北面不过数里就有一个大庄子,正好不久前废了,相公一行人正好住下。”
杨河身后的杨大臣,齐友信,严德政等人都是面露喜色,正好就有一个庄子,而且自己这行数百人都能住下?
杨河也是笑道:“如此最好不过。”
他与邓巡检闲谈,从中也了解此人不少,听闻他家世代都是新安巡检司巡检,然后他有个弟弟邓官,却在不远处的东面邳州界任新安递运所大使。
然后又有两个弟弟邓发,邓财,都在邳州衙内担任衙役。
兄弟四人,升官发财,都是属于公务员体系。
所以他拍着胸脯保证,杨相公一行人过河只管包在他身上,他新安巡检司有大小船三只,他弟弟邓官的递运所,也有船十几只,足够运送几百人过河。
杨河笑着谢过,不断劝茶,心下却在沉吟。
天下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友善,古人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邓巡检急冲冲赶来套交情,结善缘,意欲何为?
他心中沉思,猜测邓巡检的用意,想到他的职位。
明太祖设巡检司,稽查往来行人,打击走私,缉捕盗贼,截获脱逃军人及囚犯,几百年来,在地方盗贼缉捕,治安巡防,震慑镇压寇乱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
但他们虽属兵防,却归地方府县所属,所统领的也不过是当地佥点的弓兵,战斗力不强,巡检地位更不高,不过从九品杂职,升迁上也非常困难。
而且现在里甲基层崩溃,流民难民满地,各类盗匪多如牛毛,这个原本配合里甲制度、里老人制度的巡检司制度已经趋于崩溃,在平靖地方上越来越力不从心。
便如警察怎么能跟正规的叛军争斗?
巡检司最多相当后世基层派出所的角色罢了。
杨河沉思着,怎么巡检司北面不过数里就有一个大庄子,而且刚好废了,可以让他几百人队伍住下?一个大庄子,至少上千人口,说废就废,难道附近有什么大股匪贼不成?
这邓巡检这么殷勤,难道有某种压力,想借刀杀人?
不过目前来说,能过河,立时有地方住,这是最理想的。
过河再说,有庄子就住下。
毕竟目前留给他的选择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