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刚被还过墙头手榴弹便响,当场掀飞了墙头上的两层砖,院里院外瞬间下起碎砖雨。
撕碎坠落声刚尽,守在院门侧的胡义便听到了大门外的悉悉索索。
“撤!”习惯性地这么喊,是要大狗离开院子进屋,这院子守不住了。大狗听得也习惯,‘撤’这个字听起来简单易懂,何况这兵油子都听了多少年了,只要有人这么一说,甭管是谁说的,本能反应挡不住,真习惯了!
两个人狼狈奔进了屋子,大门口便是轰隆一响,手榴弹把那两扇破木头门崩了个烂碎。
“我门你窗!”胡义进门后直接反身半跪举枪,啪——猫着腰试图进入院子的一个伪军倒在了破碎的大门残骸上。
大狗脚步不停掠过了射击中的胡义,拐向屋里的窗口位置,顺势滑坐在窗台底下喘粗气,同时拉开手里的枪栓压子弹。见半仙正在屋里狠命抡锤砸西墙:“你怎么想到的?”
“八路指导。”半仙不回头地抡锤,已经砸透了光,很快就可以容人钻过去。
啪——啪——啪……胡义在门口一枪一枪朝大门射击,第五次枪声过后,大狗从窗口探头架枪,继续瞄向大门口,并没像胡义般靠射击压制:“我子弹不多了!”
胡义靠回门边,重新往枪膛里压子弹:“我能匀你三十。半仙,还要多久?”
半仙狂砸着墙答:“马上!”
“一会儿到了那边的屋子,继续向西砸!”
“嗯。啊?”
……
不知过了多久,当半仙虚脱地钻过了第四面被他砸出窟窿的墙,三个八路来到了这一趟房子的最后一间,也是最把头的院儿,要是再砸,外面是巷。
大狗守着刚刚钻来的墙窟窿边,胡义贴在这屋的窗旁悄悄向院子里观察,低声问大狗:“他们没跟着钻么?”
“第二间屋之后,再没听到动静。院里没人绕过来么?”
“没有。情况不对!”
“什么意思?”
“他们撤了。”
“撤了?怎么可能?”
躺在地上不起来的半仙忽然说:“我说过,他们还有半个基数炮弹。这回……是要用上了吧?”
胡义看了半仙一眼,这个辎重兵真是个有心的,胡义是凭战斗经验估算炮击,而这位半仙不但能估算炮击,还能估算规模,他靠的是工作经验,而非战斗经验,所以他这份判断更专业。
“准备防炮吧。”胡义放下了手里的枪,掏出怀表。
咔嗒——表壳跳起,一如往常的轻盈,表盘洁白,一如往常的晶莹,秒针在转动,但是……没有感觉到它清晰的律动。以为是手麻了,再握紧些,仍然不清晰。茫然了一下,忽然明白了,现在居然很平静,平静得不需要感受那份律动。
半仙歪过头,看到窗边的八路正在握住时间,忽然像个等待行刑的囚徒般露出期望表情,小心翼翼地问:“天黑还要多久?”这个问题让大狗的目光也转过来,盯住了胡义握着怀表的手,第一次认真期待时间的答案,而非那银色的价值。
“一个小时。”
感觉时间过得很慢,却没料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只要天黑,就能活,无论是跟着梁参谋突围,还是自己混,都有活的机会。半仙居然忘记了一身疲惫,腾地坐了起来:“真的?你的表准吗?你不要骗我!”
“我没心情骗自己。”
“防炮!赶紧找地方!”半仙仿佛突然之间打了鸡血,兴奋地爬起来,开始扯桌子拉板凳,下意识喃喃着:“只有一个小时了……炮击过后,时间会更少……天就要黑了,天不亡我!”
……
治安军和鬼子都撤了,不过鬼子炮兵们仍然在村外不紧不慢,他们确实在准备炮击,可是一点也不着急。
西北风在刮,不是特别大,也不是太小,长窑村的西北位置是上风头,这地方倒是有些鬼子正在急急地忙,他们不是炮兵,现在都戴上了防毒面具。
一股股浓烟正在升腾起来,被风推着,缓缓吞噬着长窑村。说那是烟,又不似烟,看起来比烟更浓重,而且是墨绿色的,仿佛来自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