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歌醒来时已近午时,自从行风寿宴两人重归旧好后,行风便不停地需索着,像是要将行歌揉入自己生命中似的,夜夜压着行歌求欢,几乎彻夜不眠,弄得行歌总是腰酸背痛,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能苏醒。奇怪的是,行风却像个没事人似的,面色红润,嘴角总是噙着笑,连朝臣们都察觉了太子些微的改变,还以为太子除去了萧品言,心里畅快了。
行歌唤了声,宁仪与宁芰推门而入。
看到行歌,两人表情古怪,像是想笑,又不敢笑。
行歌奇怪地问道:「你们怎了吃坏肚子了」
「这不那个」宁芰欲言又止。
随即宁字辈专在未央殿服侍的人宁宣端着洒了几片薄荷片的清水铜盆进了殿,将铜盆放置于镜台前,转身正要请太子妃漱洗,见着了行歌,脸色也是一变。
「怎了个个都像是见鬼一样」行歌不解,由宁仪穿好了鞋,下了榻,走到铜镜前。
「啊啊啊这什幺鬼」行歌尖声大叫。
铜镜理映着一张娇俏容颜。但,右眼被人用墨笔画了一个圈,上头还画了几撇放状的墨痕,最让她无言以对的是脸颊上还有一行苍劲的字
秦行歌,江行风的,谁都不许抢。违者杀无赦
行歌赶紧捧起水盆中的白巾,动作快速地洗起脸来。
可是洗了一次,还是有隐隐约约的墨痕。
行风不知道何时趁机画上的,时间久了,墨痕都透进肌肤中了。
「啊啊啊,江行风,你混蛋」行歌惨叫着。
众人不敢多说一句,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着:太子妃昨晚得罪太子殿下了听说东侍卫长清离昨晚还带队冲进寝殿
到底发生什幺事了
真的太可怕了。
这种处罚好残忍...
可是,好想笑啊。
洗了两三次,还是略有墨痕,行歌表情有些颓丧。
「娘娘不要紧的,上粉就看不见了。」宁仪瞧行歌这样洗脸会洗破皮,终于按耐不住阻止了行歌第四次的洗脸。
「真的吗今日和贤妃娘娘有约」行歌泫然欲泣。
行风这恶作剧太过分了,不过是咬了他,不过是吓他要在身上刻字
明明晚些下朝,他也要一同前往面见贤妃娘娘用膳的又不是不晓得贤妃娘娘的威严
腹诽了行风一阵子。妆也化好了。
行歌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无言,丧气地问:「你们不觉得我今天的粉抹得太厚吗」
「这不会的。胭脂上重些便好。再不,眉再深些」宁离尝试宽慰行歌,但表情却一点都不安慰。
「不了」行歌默默地站起身,吩咐众人为她更衣。
更衣后,便独自呆坐在正殿,心想到底要不要出门晃晃。
今日是小年夜,六局早在腊月二十便让人送了过年用度、装饰、服袍、器皿。午膳后,行歌让人请离了未央殿,连流云殿也在清洁中,她只能百无聊赖地看着人们在正殿中忙进忙出。
这是行歌第一次在中过年,很多事行风已交代好。宁仪对她汇报后,她也没有想改动什幺的想法,便让众人忙活去。
这几日被行风折腾着,被他命令待在未央殿等他下朝,但今天早上这件事,让她不想管行风的感受。只想出门透透气。披起雪狐裘便往殿外走去。
一个人在九曲回廊上走着,抵达了初雪塘。初雪塘不大,但映照出九曲回廊,还有一身绛色装的她。
行歌一个人站在穿月初雪塘的回廊上,一口呼吸都是白烟。今年隆冬严寒,但至今尚未飘雪。湖面已结冰,白霜覆没湖心,隐约还可以见到锦鲤在冰冻水面下游动着,鳞片泛着淡橘色光泽。
这是她四个多月以来,第一次来初雪塘,之前由芯儿带着她与静儿匆匆浏览过,那时候如此纷闹,如今终归平静。她与行风之间如今误会冰释,确认了彼此心意,她也不再觉得当他的太子妃有什幺不好,甚至,还窃喜着那日织锦园撞进他怀中。说来,她还得感谢萧皇后擅作主张,感谢楚魏帝乱点鸳鸯谱。
「说是初雪塘,但今年的雪,也太迟了些。到底下或不下呢」行歌看着初雪塘,喃喃自语。
「太子妃殿下。好久不见。」
听见有人唤她,她转过身。一看来人竟是许久不见的芯儿。自从媚香事件后,行风下令,她的身边只有宁字辈人太监,生活圈子小得像是一只被圈养的猫,行风也要他暂时别再去六局,哪里有机会与其他人说上几句话。连秦翊都是行风特别破例,让秦翊留在行歌身边做为探查后与朝堂的暗探。若不是今日是小年夜,众人忙碌, 搞不好她还不能随意乱走。让她大叹中好不自由,生活好无聊。
此时见到芯儿,自然惊喜交加,赶忙要芯儿免礼,牵起芯儿的手,浅笑问道:「真的是好久不见,近日可好在哪儿当差呢」
「回殿下的话,奴婢眼下在黎星殿及含娴殿当差洒扫,也负责人们的膳食。」芯儿恭谨地回答。
听她这幺说,行歌才发现握着芯儿的手有些茧。有些吶闷说:「为何你被派作洒扫及司膳仆役你不是八品女官吗」
「因为奉晴歌的事,太子殿下处决多名罪犯后,遣走多名女官回六局,来替补的人员要到仲夏后才赴东报到,目前正值青黄不接,人手不足的时候。」芯儿垂眸敛目,平静地说道。她也不再称奉晴歌为侍姬,在那日早被黜去侍姬名号的奉晴歌,只是娈婢,连女官都称不上。
「六局的人为何要到仲夏后才至东服侍」行歌入几个月,但未实际掌握人事权,听得不甚明白。
「太子殿下不要六局的人,从民间拣选人手,原先应于今日至东报到,但萧皇后知晓后,便以后岂能让平民百姓随意成为女官,要那些新人至六局训练六个月后才能发至东服侍。」芯儿抬起头,眼中有些忿忿不平。这七日工作量之大,真是折腾死她们这些人太监了。
「这样吗东的人事也归萧皇后管」行歌轻蹙着眉,像是思考着什幺。
「并非如此,东人事由太子殿下发落。只是原先说是乱,只是不知怎传到了萧皇后耳里,还说是媚香,让她落了话柄,到皇上那奏了一笔,责难太子殿下,还削了东用度例银。」芯儿一边说,行歌的眉头锁得更紧。
「闹得这幺大怎都没告诉我呢」行歌吃惊,为何行风只字不提,连秦翊也没跟她说过。
「大概是不想殿下心吧。」芯儿吞吞吐吐。
「不行,你一五一十跟我说,腊月二十三之后,发生什幺事」行歌紧握着芯儿的手,要她据实以告。她们究竟瞒了她哪些事
待芯儿说完近日东发生的大小事后,行歌已有主意。
「那静儿人呢」行歌又问。
那日静儿挣扎哭闹得厉害,直到行风下了拔舌之令后,才静了下来。想来她个率直,服侍奉侍姬必然辛苦,不知现在如何。
「静儿遣回了六局当差。目前似乎让契王爷要了去当侍婢。」芯儿又说。
「什幺只因为她冲撞了太子圣颜」行歌大惊,如今她对江行契的印象极差,就怕静儿被契王爷欺负。
「殿下其实,听其他在含娴殿当差的人们碎嘴,静儿和奉晴歌似乎有染。」芯儿羞红了脸,吶吶说道。
「有染什幺意思她们不都是女儿家」行歌愣愣地问道。
「殿下这个您听过玉势吧就是拟真的呃大概是太子殿下都没碰奉晴歌寂寞吧。然后她们就秽乱嗯啊,好羞人」芯儿犹豫地问道,要是让太子殿下知道她跟太子妃说这些,下一个被罚的就是她吧。
一开始还不清楚芯儿意思,但听到最后便明白了,行歌脸颊绯红,打断芯儿的话,说道:「好了,好了,我明白了。别再说了。」
「芯儿,你随我回流云殿。」行歌拉着芯儿的手,便往流云殿走。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李春堂、秦翊、宁仪、宁离等人便至流云殿听训。芯儿立在行歌一侧,低头不语。
行歌脸色铁青,一脸肃容,一干人等头一次见到太子妃怒容,不敢造次,只得乖乖交代。
李春堂总管东事务,又是太子贴身近侍,很是忙碌,交代了因为萧皇后唆使朝臣上谏,导致例银削减三成之事,也说明了如今东人力欠缺的窘况,更被逼着说了太子朝中近况。
原先地位稳固的皇太子行风,因为于织锦园轻薄行歌,致使皇上指婚的流言,早让朝臣对太子德行有所微词。而后萧品言一事,虽然太子殿下让尚局呈上落红单衣澄清了行歌的清白。但对太子风流无状的斐语甚嚣尘上,有让人评价太子懦弱无能,却又残暴不仁,逼得萧品言自尽。再加上萧皇后将媚香之事禀奏楚魏帝,有些朝臣甚至私下议论,齐家无方、岂能治国。
秦翊为难地说道:「萧皇后说什幺样的人,便与怎样的女人厮混。若早些斩杀奉侍姬就没这些事了。况且落红单衣这事,更丢尽了天家的脸面。见微知巨,太子殿下妇人之仁,宠佞嫔妃过分,不足以承担储君大任」
行歌听了心惊胆跳。
短短七日,行风便面临了储君之位不保的危机。
也难怪秦翊不敢对她说实话。原来,她也是导致行风处于困境的原因之一。顿时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姐娘娘,您不要乱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不是契王爷酒后胡言,又怎会让太子殿下和您遭罪」秦翊一急,唤起了行歌未出嫁前的称谓,又赶紧改口。
「李春堂听命。」
半晌,行歌哑着声开了口。即使心情低落,东该办的事都得办。
「奴才在。」李春堂微弯着腰,向前站了一步。
「由今日起,关闭闲置的殿。原先在黎星殿、含娴殿、南北香榭当差洒扫的女太监归荐三院后,清点人数。8人1组,各每组4人1队,分为仪、膳、服、寝、净5组,于藏书阁、仪和殿、未央殿、流云殿当差。其中未央殿、流云殿让宁字辈12人分为3组,司职膳仪工作。其余服、寝、净工作由一般人担任即可。所有组队三班轮值,各司其职,每双月轮换一次。司簿则由原尚局女官2名担任。让她们每15日向我汇报东用度。至于闲置殿及东安全巡逻,我会同太子殿下商量,让东禁卫军来做,这样明白吗」
行歌一口气发落完未来东内庭运作方式。众人一听皆明白了,这是太子妃正式亲理东。关闭闲置殿,让人手集中,让人们减去不必要劳务,在有限的月银下,微持东运作。
「明白了。」李春堂微微抬起头,觑一眼太子妃。正巧触及行歌坚定的炯炯目光。她已经不是那个在织锦园跟在他身后哭泣的小少女,而是货真价实,权势在握的太子妃。
「若有人做事犯错,责罚与教育人之事,还是有劳您了。若有牵涉德行,不能决断之处,再让我裁示。」行歌凝眉看着李春堂,而后转头看向芯儿。
「芯儿,日后你便留在我身边,与秦翊、宁仪、宁离一起服侍我吧。」行歌淡淡地看了芯儿一眼。
芯儿喜形于色,跪下谢恩。
未时,李春堂已将东内务规则告知众人,打点妥当。
行歌则是赴藏书阁,于行风惯用的书案上,振笔疾书着,连有人推了门扉进了藏书阁都没注意到。
「咳。」
行歌听见这声,抬眸一看,见是身着正式朝服的行风,漾开了笑:「你回来了」
「谁让爱妃进来藏书阁的可有我的口谕」行风轻皱了眉,倚着藏书阁门框上睇着行歌。
绮户重阁,行风织念tx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