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着气,尽量不咳喘起来,但感觉反而不好,身子渐渐软下去。龙腾小说 Ltxsfb.com(看小说请牢记.)
恍惚中,千云戈已把我攥在怀里,又恨又不忍地:“你到底是要怎样,我不过去了那几天,你就弄出一身病来,你说不罚芫儿,可你自己呢?身子不好也不言语,你再睡个几天,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我只觉得难受,于是浑说着:“我也不知怎么了,这半个月总是这样……”
千云戈见我如此,也不好再责备:“你怎么不早说,若知道,我那天绝不强你……”
我见他难得红了脸,忙说道:“我不病死也让你饿死了,你是诚心馋我呢?再说粥都凉了!”
千云戈恨的咬牙切齿,可还是喂了我半碗粥下去,我身子仍是虚,但已然精神不少。
看他抱着我没有放手的意思,我故意推开他,说道:“王爷倒会说我吓人,我不知让王爷吓过多少回了!”
“我什么时候吓你了?”
我抬头看他,眼里渗出泪来:“王爷没吓我,只是才跟我说了‘怎么生气都不许说走就走’,转个身,自己一恼倒走了。”
千云戈愣了片刻,脸上也有些挂不住,知道他心里不见得好受过我,只是要面子,我便不再多说什么,自己慢慢躺下,背过身去。
好半天,千云戈挨着我坐过来,轻轻抚着我的背,幽然说道:“好了,遇见你,想怒都怒不起来。我那天是气你竟说那样的话,我的好心你不领情就算了,为什么那样说自己呢?再说,后来我不是回去了吗——真让你恨的要吐血吗?”
我合眼听着,明知道自己说的话都是有意刻薄,引他找些话题发挥罢了,但心里还是不免难过起来。一直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薄情寡意,可是面对他,却越来越守不住心防。
“**,以后不许说那样的话。我给你的东西决不收回,你不喜欢可以丢了毁了,就是不许再说什么受不起。咱们各退一步,以后心里有什么,哪怕……哪怕是杀人放火发泄出来,也不许故意呕着,这几天——你都要吓死我了!”
不许、不许、不许……这些算你的承诺吗?我的王爷啊,我该怎么提醒你呢?难道真是造化弄人;你逼我走上一条路,却走着走着一起迷了路,搁在前面的终点到底会不会因为这变节而有所迁换?
不太情愿“嗯”了一声,算是给千云戈的答复,只感觉他又拉过我的手轻轻揉着。
他叹口气,说道:“幸亏给了你这块冥玑,有它护着,你才好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便不要我给的东西!”
我慕地转过身,没好气地说:“哼,保不住就是因为这个玩意儿才惹了我一身病呢!”
千云戈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小东西!才好点就胡说八道,赶紧睡觉!”他说着也躺下来,生生把我挤进里头,又拉过被子盖上。
“你——你这是干什么?”
“快睡,待会叫寇大夫再来看看,免得留下什么病根,将来又浪费王府药材!”千云戈不顾我的挣扎,环住我不放。
“我病了你还……”话没说完,他一条腿又搭了上来。
“快睡,这几天床让你一个人占着,我都没怎么睡。”
我不再乱动,整个人松口气,随他去了。
3
虽然知道我一直讳疾忌医,千云戈还是让那寇大夫又来了三四回。其实不过是开些方子调养,并无什么大碍,待了六七天,我便好的差不多。
芫儿因为我生病受了些委屈,被千云戈训了一通,警告说我再有闪失便如何如何。我再三拒绝,销云阁里还是又添了一个丫头并两个随护,幸好千云戈挑的都是不爱多话的人,我也就认了。
只是一连半个多月,千云戈都不许我出去走动,偶尔在王府里散步也得他准了才行,我憋的要死,每次跟千云戈耍脾气都被他一句“有本事就别病”给挡了回去。无奈,只好差人找来不少杂七杂八的书打发时光。
千云戈每日也是尽快打点好朝政就回府,事情多了,甚至还要带回来处理,我的销云阁竟常成了均赫王爷的书房,深更半夜依旧灯火不灭。
一天下午,我闲的无事,叫人把软椅挪到院子的槐树下,窝在上头看书,芫儿则和新来的谷庆两个远远坐在石阶上聊得高兴。
突然,随护陈松上来禀报说左辅官大人休维寒来看我了。我心中忍不住高兴,但依然半眯着眼,慵懒地说:“既然来了,就有请吧——先去拿件披衫给我。”
陈松答应了声去了,不多会,我整装完毕,叫人去迎休维寒。
“七少爷近来可好?”休维寒摇着把绸扇走进来,脸上是一贯的倜傥。
“有劳休大人还记得我,只是王爷此刻怎么肯放你来看我?”我浅笑着问。
休维寒是千云戈稳坐江山的护身符,朝中事务,亏了有他帮忙打点才能泰顺安平。就是当初千云戈谋害其兄千云潇,篡取王权,都是拜了休家在朝中的势力才如愿以偿,千云戈看重此人也是理所应当。
但说来可笑,千云戈凭借嫡出王子的身份,谋权后反而不要王位,倒让千云潇的独子千砻狄继承大统,做了有名无实的天子。
千云戈的匪夷所思我多少有些了解,因为实话说来,同千云戈的这几年,我虽不十分留意,但直觉中,千云戈决不是个贪恋权贵的人,他太随心所,有当权者的霸道和气势,却缺少那份城府和算计。
倒是休维寒这个人,一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若是别的访客,我是一概不见的,休维寒却引得我不得不见,并且越是接触越发现,虽然位高权重,但此君绝对是个心中有山水、不役于物的清透之人,只是聪灵如他,怎么会心甘情愿留在腌臜的名利场中?
听我如此问,休维寒大笑了几声说道:“七少爷未免高看维寒了,况且七少爷大病,人尽皆知,若不是怕扰了七少爷养病,维寒早要过来探望了!”
好一句“人尽皆知”!既点到人的痒穴,又说的恭敬,我不礼尚往来又怎么对的住你?于是干笑着说:“唉,这两天好闷,休大人来了倒比王爷更让人心情舒畅,想劳休大人尊驾同我去园中走走,休大人可肯赏些薄面?”
“七少爷客气了,能与七少爷同往,是维寒的荣幸!”
我也不再多说,做了个“请”的姿势,就要同休维寒出去。
可还没到了门口,随护顾铁龄就拦在了前头:“七少爷,王爷有命……”
我登时寒下一张脸,斜眼看他:“你好大胆子,休大人在此还不快闪开!”
“可是王爷有命,七少爷要出去必得王爷准了,否则……”
“住口!”这下我不光恼火,更羞得脸面潮红:“王爷既让休大人来看我,自然信任休大人,难道你要休大人当面去问王爷吗?”
“这……”见我恼了,顾铁龄支吾着说不出话。
我再看休维寒,不但不帮忙说话,反倒在一旁看笑话似的,直到意识到我目光中的怨意,才朗声说道:“你不必担心,确是王爷允了的,有什么差池,休某自会跟王爷去说。”
顾铁龄这才诺诺答应了。
我冷哼一声出了院子,休维寒含着笑跟在我身后。
“看来王爷大可放心,七少爷应该好的差不多了!”休维寒边走边调侃。
我扭头看他,幽然道:“休大人可比大夫还要能耐呢,你说一句话王爷自然什么都信了。”
休维寒知道我有意刁难,却不生气,只是依旧笑着,片刻,见我在柳园深处停下,才笃自开了口:“看来维寒刚才得罪七少爷了,既是如此,理当赔罪——”
我转身看他,才想问他要怎么赔罪,却见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玲珑剔透的物件,便好奇打量着:“这是什么?”
“一个小玩意儿,怕入不了七少爷的眼。”
我横他一眼,接过细看,竞是一个温玉雕的猫儿,虽不算贵重,却十分精致,手艺了得。于是戏谑道:“真是让人受宠若惊,除了我寿辰,休大人还从未送过我什么东西,我可要收好了,真真难得呢!”
休维寒又是一笑,说道:“今日是领教了,七少爷说话果然句句都难招架!”
我回他一个彼此彼此的目光,又说:“这猫儿真是可爱,做的人更是巧夺天工,想必一般人也难得这样的绝品,我代王爷谢过休大人了。”
“七少爷不嫌弃就好,王爷赏的东西自然好过这个千百倍,维寒是献丑了——不过七少爷再仔细看看——”
“咦?”我心下诧异,又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终究没发现什么,于是不解地看了休维寒一眼。
休维寒也不卖官司,拿手中绸扇指了指,说道:“七少爷说它是猫儿,怎么没看见它头上的‘王’字?”
果然,栩栩如生的头颅上若隐若现出一个‘王’字,虽是浑然一色,但雕琢间竟显出皮毛的层次来,我再次为那匠人的手艺折服不已,心想这温玉也罢了,值不得几个钱,倒是这番功夫恐怕真是世间少有。
千云戈送我的奇珍异宝自然也都是人间难得的极品,但却没有一个能有如此之“巧”,单凭这一点足以知道,虽然同样是收买人心,休维寒的伎俩里更多出些人气,叫人怎么不心服口服?
我于是放下刚才的犀利,忍不住真心感激起来:“**不过病了一场,倒叫休大人如此费心,我怎么受的起!”
休维寒脸上更漾出大大的笑:“七少爷如此说,维寒真是不枉此行了。”
“只是为什么送我这个呢?”知道休维寒为人利落,从来不作无意义的事,我忍不住问道。
休维寒抖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说道:“只是觉得这东西和七少爷很配。”
“哦?”
“七少爷可知道,太医院的众位大人哪一回最惶恐?”休维寒也不看我,径自说着。
我皱眉,索他话中的意思,隔了片刻,假作若无其事地道:“我一个寻常人,哪里知道太医院众位大人的事。”
“七少爷是寻常人吗?”休维寒扭头看我,目光中竞是少有的锋芒。
我一震,赶忙掳了一下身旁的柳枝,不再多话。
休维寒也不管我,依旧说道:“七少爷病了四日,王爷恨不能把太医院搬到王府中来;朝中上下哪有人敢冒失,王爷理政都像要杀人一般;就是当朝天子都忍不住派人来探望七少爷,民间更不知传成什么样,七少爷,你还道自己是寻常人吗?”
怪不得休维寒一来就话藏机关,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千云戈为我做的这一切固然令我心有不忍,但休维的寒所作所为更让人疑云层度。
知道休维寒是个聪明人,我也不想再耗费心机,于是说道:“休大人有什么不妨直说,**虽然愚顿,总还不至于不识大体。”
他盯着我看了片刻,嘴角扯出笑来:“王爷总算没看错人。维寒对七少爷一直敬重,七少爷与王爷之间的事维寒也不敢冒昧,只是王爷关系天下,无论如何请七少爷凡事多为王爷着想一些,七少爷如此伶俐的人,就当维寒庸人自扰吧,维寒但求天下太平。”
休维寒的话点到为止,虽没有说破什么,却既让我豁然开朗,又不禁心事重重。如果说千云戈关系社稷,那总是牵扯他忘乎所以的人真的是我吗?我不敢多想,只是没来由地一阵心悸。
休维寒见我如此,关切之情流露:“七少爷可是累了?出来这么久,我看还是回去吧。”
我点点头,跟他原路折回。
半途中竟遇见顾峥带人向西园走去,见到我与休维寒一起,众人都停下见礼,我瞥了顾峥一眼,也就去了。
送我到销云阁院门口,休维寒突然收住脚步,说道:“维寒还有事,就此别过七少爷了。”
知道他目的已达到,我也不强留,但依旧说:“王爷就回来了,休大人不如一同晚膳吧?”
“罢了,维寒不敢坏了王爷兴致。”他说着又忍不住揶揄。
我微缜,干脆随他,转身才要进去,突然回头道:“今日怕不是王爷叫休大人来的吧?”
休维寒也不瞒,依旧笑:“七少爷好聪明,维寒甘拜下风。”
我哼了一声,握紧他送我的玉虎,不动声色走了进去。
只听见背后的声音渐渐飘远:“真是像……”
心中怵然想到,千云戈身边有这样的人,不想万事兴泰都难,人和人的福气真是天壤之别。
日未偏西,千云戈就回来了。
每次他到销云阁,总是要先拉住我闲话片刻,今天也不例外。
我知道休维寒来过的事必然会让他知道,与其别人说倒不如我亲自告诉他,只是柳林深处的话决不能让他探到一星半点,那是我和休维寒之间的秘密。
“王爷,休大人和你可真是交情不浅,今日他特地来看我,让我好番受宠若惊。”我呷着茶说道。
“哦?”千云戈羽眉一挑,想了想说道:“怪不得维寒说要告假半日,原来是为你。”
我从袖子里翻出休维寒送我的玉虎,让到千云戈面前,笑着说:“你瞧,休大人还送了我这个玩意儿,真是有趣。”
千云戈看了一眼,说道:“维寒少有这样风趣的时候,难得。”
“所以才好玩儿,东西虽不精贵,倒是休大人的情意让人感怀,这份礼我心里记下了。”
千云戈冷笑一声,放下茶盏,起身到了窗边。
我知道他心中不快,却不劝他,自顾自地喝着茶。
过了一会,终于听到千云戈怨声道:“凭我送你多少宝贝,也没见你这样知恩图报过,别人偶尔讨好一下,你倒这样动情,原来是我不如人。”
虽然知道目的达到,我还是忍不住感叹——我的王爷啊,凭你这样的喜形于色,到底是怎么得的天下呢?
我起了身,静静走到千云戈身边,抚上他的手臂道:“王爷可知道,休大人送我的到底是什么?”
千云戈看我一眼,又甩开我的手,再不回答。
我跟他一起望向窗外——晚霞漫天,火云稍敛,琉瓴碧瓦霰青烟,腾腾蔚树倦鹊晗——懵的一刻,却不知道,我和这个男人早已陷入这场无法搁浅的人间烟火中。
我轻叹一声,幽然道:“休大人送我的是只温玉雕的雏虎,虽然材质并不珍稀,但却是精雕细琢,很费了不少心思——王爷又知道休大人此举何意?”
千云戈依旧不说话,隔着单薄的衣料,却隐隐感到他浑身的燥热。
我不无感叹地说道:“休大人说这东西和我配极了,言下之意,是说我像这雏虎。姑且不去论他说的对错,他的心意却在此处,并不是像王爷,任多少奇珍异宝舵便赏下来,王爷觉得是无价之宝的便都适合我,王爷把我看成什么?”
“我……”千云戈猛地回过头来,一脸通红,表情竟像个孩子扭作一团。
“我不是质疑王爷待我之意,王爷不为他人挥霍却肯为我,**感激不尽,但是也希望王爷知我、怜我。”知我、怜我,我要的不是不顾一切任性妄为的宠幸,而是一份体谅,一种了然的知进知退,甚至是一种超越情爱的宽怀。
千云戈看着我,眼睛渐渐眯成一道细锋,我与他相视,又像回到了最初的对峙中。
如果是四年的你来我往使千云戈在我面前变得妥协和迷醉,那么此刻这个锋芒逼人的千云戈才应该是最真实的均赫王爷,因为不管如何修饰与隐藏,骨子里压人一等的气势永不会变。
固然知道,以往这样的较量通常会是我先败下阵来,但是这次无论如何,即便不能胜了千云戈,我也决不能败。
四周安静地出奇,千云戈犀利的目光像要把我榨出血来,我微微发颤,几乎听得到自己的零乱的心跳。
突然,他压抑的鼻息吟哦成开战前的蓄势待发,决然的话如晴天里的冰雹,狠狠砸来:“你凭什么敢和本王这样要求?”
我尽力缓和一下,说道:“什么也不凭。王爷,此生我可还逃得出你的围困?”
他不屑的笑态如一记巴掌打碎了我的妄想。
我点点头,明白了,但还没有完。“王爷是恨我吗?”
千云戈再次如箭在弦,凌厉的眉宇间更多出些夺命的气势,一字一句道:“你果然是只虎,看来,本王小看你了,**!”
没错,你是小看我了,如果你非要恋战,那我只能对垒,因为我决不想生不如死。
千云戈转身就要离开,走到门口却停住了,也许是察觉到了背后那两道苍然的目光,但依旧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僵直地呆了好半天,我终于笑出声来,这一回算我赢了吗?可是赢得心好重。你还是不愿回答,是恨我吗?不是的话,想必你也该清楚,投注在我身上的,除了那个字,再无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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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王府管事培信就来传话,说千云戈因公务而出巡广陵,多则三个月,少则一个月;王爷不在,王府上下由我来打理,我的病算是好了,故而一切行动可以自由安排。
我悠然地翻着书,等待培信陈词滥调完了,才故作温和地说:“有劳培二叔了,以后什么事还是你们和顾总管商量着办,一般的事我就不多插手了,毕竟你们也知道……”我说着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然后又道:“我身子不好,想替王爷分忧,无奈……”
培信何等伶俐的人,知道我话中的意思,于是中肯地说:“七少爷放心,我们一定尽力辅佐七少爷打点府中事务,决不敢太让七少爷劳心费力。”
话已至此,不用再多说什么,送走了培信,我开始发呆。
千云戈竞是一走了之了,看来昨天话对他触动不小。只是这一回你又要怎么选呢?我的王爷,你交下王府中的事给我,这算什么?是兑现你要困我一生的惩罚,还是要昭示些什么?为什么平日里我看来伶俐,总能将你左右,而真到了伺机而动的时候,却总是晚你一步?
我黯然神伤了数日,最后默默取下腕子上的冥玑,心中想到:千云戈,你我的心结不解,我也再难受你眷宠,你为我花费的苦心,便是不愿收回,我也不要。
千云戈不在的日子,我倒是随意了不少。
因为闷了一个多月,所以一得自由便等不及要四处逛逛,只是平白无故身边多了陈松和顾铁龄两个累赘,颇有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