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吉也没多想,接过就塞进了口袋。
“对了师弟,你的菜谱写完了没?”
石慎想了想:“还差一点。”
“哦,”徐吉顿了一下,“那你要抓紧时间了。”
因为等徐百川离开后就来不及了。
还有,他们之间的交集也该就此结束。
说完,徐吉又走进了厨房。石慎站在原地,他的眉头微锁,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进去?”见他没跟上,徐吉转头看了他一眼。
事实证明名师出高徒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在徐吉代替了徐百川的日子里,徐记的生意依旧不错。
石慎也经常来,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徐吉早就习惯身边有这么个沉默不语地家伙了。只是一想到他们始终是会有个结局的,他就会不舒服,那感觉就像他知道徐百川终有一日会离开那样。
“喂,宋悦,阳阳最近好吧?”
自从上次之后徐吉只见过徐树阳两次,两次都是幼儿园周五的家长日,代替宋悦去的。
不过说实话,想念是挺想念的,可是不带小孩儿的日子的确逍遥轻松多了。
徐吉就是这样,不积极不主动的同时也不会摇头拒绝,说是耳根软其实有一些消极。
眼见徐百川也教的差不多,是时候离开了。
“叔叔,不如过了过再走?”
再有一个月就过年了,要离开也不差这一会儿。
徐百川摇头:“不了,现在正好。”
“……那好吧。”
第十八章
徐吉也不清楚为什么徐百川为什么要这么赶着走,可是往细里想,他和石慎属于一类人……所以,他们都有那么一些洁癖。
既然回不到过去,那索性就不要了。
徐吉心里有些苦有些酸,但还是在徐百川离开之前为他办了一个小小的欢送会。那晚,徐老太太来了,徐树阳来了,宋悦来了,石慎也来了……总之,他差不多找了所有能够想到的人。
徐百川喝了一点小酒,难得多话。他跟石慎讲了几句,便又走到了徐树阳的身边。
徐树阳懂事地唤了一声“叔公”,然后安静地抬头看着他。
徐百川拿来了一个透明的塑料小盒,里头有两只小乌龟。他蹲下身,把盒子交给徐树阳。
“等它们长大,阳阳就不怕寂寞了。”
徐树阳伸出手接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看着一大群的人,徐吉有些恍惚。如果他爸还在,这些人也不会聚到一起,至少,他不会在这。
明天起,徐记就真的是他的了。
换句话说,只剩他了。
徐吉坐着有些无聊,他磨蹭到了石慎边上。
“你菜谱写完了吧?”
石慎点点头:“在排版了。”
“嘿嘿,到时候别忘记分师兄一杯羹,”徐吉为他斟满酒,“师弟,陪我喝一杯。”
他已经写完了啊。
然后徐吉重重地碰了一下他的杯子,一口闷。
“对了,我叔叔跟你说了什么?”
终于,徐吉开口问到了这个——徐百川刚才拉了不少人说话,有亲戚有朋友,也有徐记的师傅和伙计,可偏偏把他晾在了一边。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石慎看了看他:“没说什么……”
徐吉随意地嗯了一声,然后快速地转移了话题:“祝你新书大卖。”
石慎礼貌回笑,徐吉又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石慎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叹了一声,都是笨蛋啊……
——小石,有时间关照一下阿吉吧。
徐百川隔日就走了,石慎也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再花费大段时间呆在徐记,只是隔三岔五会去吃饭,关心一下徐吉的发展。
徐吉看到他的时候总会惊讶一下:“师弟,怎么又来了,是吃饭还是有菜谱有什么问题?如果是菜谱的话我给你叔叔在乡下的电话好了,你家那么远……”
只是每次他给石慎的反应都有一些尴尬。
的确是,就连他对自己行为也有一些尴尬……到底是为什么想站在他身边,还绕了不近的路反复去看他?
好感?可怜?嘱咐?
徐吉已经不是那个只会窝在收银台的无能了,他开始长时间的待在厨房:虽然之前有徐百川亲自的指导,他在厨艺方面进步了不少——可毕竟那只是临阵磨枪,真的想要有所成,就必须得靠之后的不断试炼。
还好他有耐心,还好。
临近春节,石慎忙碌了起来。
杂志社上头发话,过完年他们极有可能会换老板,弄得是人心惶惶。 他们总编是一个声音尖锐的男人,这两天他到处在安抚各部门的人员。
“听总编说了没,他似乎找到了熟人接手我们这个烂山芋。”
“打白条啊,还不如多发一点年终奖,石慎你说是不是?”
其实石慎不太担心,毕竟他还有其他地方的收入——年后食谱就能正式□了。最近也应该是徐记繁忙的时候,他们得为过几日年夜饭做好最充分的准备。
所以这几天石慎不太去徐记了。
徐吉可以应付得过来吧……
石慎在下班的时候收到一个电话,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
“石慎,有空没有?”
“有空。”石慎嗯了一声。
“出来喝酒吧,就咱们两个。”
“……好吧。”
昏暗的酒吧里,石慎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男人。
“邵楼。”他走过去打了一个招呼。
叫做邵楼的男人递给他一罐酒,示意他坐下:“总算是约到你了。”
石慎接过,抱歉地笑了笑:“最近事情比较多。”
邵楼一边灌着酒,一边看向他:“我不管你跟苏程是怎么了,你忽然转变的态度让他很抓狂。”
“我们怎么……你很清楚吧,”石慎微低下了头,语气平和地道,“当初就是你第一个说我们长得像,硬是要做我们大哥的。”
回忆到过去,邵楼也爽朗地笑出了声:“你们两个小时候太可爱了!”
石慎喝了半罐酒,沉默了一会儿:“苏程……最近还好吧?”
邵楼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我就是找你说这个的……苏程那家伙心眼死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段日子过得挺糟糕的。”
“……我最近只是想静一静,”石慎叹了一口气,“大概不知不觉过头了。”
“我当然知道你不好受,”邵楼语气温柔地道,“可苏程也是无辜的。纸包不住火,你不如把事实告诉他吧。”
石慎摇摇头:“问题不在他,在于我。”
邵楼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体贴地岔开了话题。
要颠覆根深蒂固了这么久的感情,的确不容易。
“对了,小年夜的聚餐你会来吧?”
临分别时,邵楼转过头对他说了这么一句。
石慎沉默地看着他,并没有给出一个正面答复。
“那我就当你来了,”这么多年好友做下来,石慎的脾气邵楼当然也了解,“就趁着那个机会好好跟苏程聊一聊。”
再怎么反感,逃避总不是办法。
杂志社谣言四起,不论总编怎么花言巧语还是有不少人都跳了槽。也有人想挖走石慎,石慎以“做了这么多年,总有感情”婉拒——这不是假话,虽然他给人的印象比较薄情寡义,但只要一旦认定了,便会付出全部的心血和精力,并且很难动摇。
他忽然想到了徐百川,不知道他在离开的时候抱的是什么想法;要放弃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徐记,他到底下了怎么样的决心。
还有,不知道徐吉怎么样了,他们有几周没见了。
他还好吧……
小年夜那天早上,石慎去为母亲扫了墓。
记忆里,母亲一直是个温柔漂亮的女人,她的话并不多,但句句都能开解年少的自己。所以在石慎成长的过程中,他从不觉得没有父亲是一件委屈事,因为他有一个近乎完美的母亲。这绝对不能被破坏了。
接下来的时间,石慎只能开着车漫无目的绕来绕去——他唯一的亲人在他念大学的时候过世了,所以近年来的元旦春节他都是跟朋友一起过的。但到了今年……
手机也有几个未接来电,全是邵楼的。
还是决定不去了,等过完年再去向邵楼道歉。
天色暗了下来,石慎也不知怎么就绕去了徐记。
徐记的生意很好,即使坐在车里,隔着了两层玻璃,石慎依旧能感受到里面那热闹的气氛。
悬在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地,看起来,徐吉还打理得不错。
石慎看了一会儿,搓了搓手,还是打算开车离开。正准备发动的时候,他看到了坐在收银台的小男孩。
其他地方的玻璃上多多少少结起了一阵雾气,可大门处的玻璃门却干干净净。透过那儿,刚好可以瞧见趴在桌子上的徐树阳。只见他用手撑着小脸,正仔细地注视着面前的塑料盒——是徐百川离开前送给他的那个。
石慎点了根烟,一直看着他,徐树阳应该是在等徐吉下班。
所谓父子关系,是不是就像他们那样?
低着头的徐树阳忽然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猛地抬起头跟他四目相对。石慎愣了一下,自然地招了招手。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进去发一个红包好了。
想着,石慎掐灭了烟,走下车。
店堂里的果然更加红火,石慎觉得有些吵,但也不反感——毕竟这样才像是过年。
伙计看到是他,便客气道:“石先生,吃饭吗?不过现在好像没有位子……”
“不吃,马上就走。”石慎微微笑了笑。
“是不是找老板……”说着,伙计朝厨房的方向张望了一下,“老板好像……”
“不,我不找他,你去忙好了。”
石慎走到了收银台,徐树阳见到他立即礼貌地招呼道:“石叔叔新年好。”
刚刚离得远,这下石慎才看清:原来徐树阳穿了一件红色的小棉袄,加上他红扑扑的脸蛋儿,整个人都怪喜庆的。
“石叔叔你找我爸爸吗?”
石慎摇摇头:“不是,就刚好路过看看。”
徐树阳乖巧地哦了一声,又低下头观察起盒子里的两只小乌龟。
“取名了吗?”石慎微低下头——他小时候也想要养一只宠物,可从没养成过。
“嗯,爸爸取的,”徐树阳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兴奋地指了指盒子:“叔叔你看,这只大一点的叫乌乌,那一只小一点的叫龟龟。”
石慎听后不禁乐了,徐吉这家伙取的什么名字,太敷衍了吧……
不过说实话,其实他挺佩服徐吉的。要让石慎配合其他人过自己不想要的生活,那绝对不可能。可徐吉做到了。照理说,他对这类人并无好感:耳根软,烂好人,完全没有自己的主意,特别是男性,更显懦弱。
可对徐吉,他竟然完全没有这种偏见,甚至有一些……心疼。
正想着,余光便扫到了身边的徐树阳在高兴地招手。石慎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刚好对上了徐吉正望着他的视线。
第十九章
“师弟?”徐吉的额上泛着汗珠,脸上的表情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惊喜,“今天怎么过来了,有事?”
石慎直起身,回望他:“没事。”
“哦……”红光满面的徐吉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制服,他满头大汗的糟糕样子与石慎沉着稳重的外表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吃饭?”
“我马上就走。”石慎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徐吉站在那,面孔因为室内温度与忙碌而涨得通红:“等一会儿有事?”
周围有些嘈杂,闹哄哄的拼酒声和餐具之间的碰撞声此起彼伏。可即使是这样,又即使他们俩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近,徐吉还是听到了石慎的答案。
“……没事。”
徐树阳抱着小透明盒子,眼神在他们之间飘忽不定。他不知道能不能插嘴,因为眼下这样氛围有些陌生的微妙。他考虑了一会儿,还是朝徐吉轻唤了声爸爸。
徐吉这才回过神,走到徐树阳的边上,石慎侧身为他空出了位置。
“阳阳,累了?马上就好,”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大堂里的客人,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最多一个小时,阳阳乖。”
徐树阳听话地点点头,可始终扬着头看向徐吉。
“怎么了?”只见徐吉半蹲下,极有耐心地为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温柔的说,“爸爸为乌乌和龟龟准备了螺蛳肉,一会儿拿出来给你。”
徐树阳又点点头,脑袋却还是抬着。
“……爸爸我想喝可乐。”终于,他说出了口。
徐吉噗嗤地笑出了声,他还以为会是什么无理取闹的要求。
“好,”徐吉伸出手指轻弹了一下他的鼻尖,“我给你两罐好不好?”
徐树阳兴奋地一连嗯了好几声,
“嘘,不过不能跟妈妈说。”,徐吉装出一副贼头贼脑的样子跟他商量,徐树阳配合得像小鸡啄米一般直点头。
石慎安静地站在他们边上看着这肉麻的时刻,直到徐吉直起腰看向他。
“既然没什么事,一会儿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石慎愣了一下。
徐吉熟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是白吃白喝,你得帮我试试新菜。”
总算又有呆在一起的理由了?
石慎应了一句,好。
等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徐吉就又笑着向大堂走去。
石慎心里有些奇妙的滋味,说不上来,大概有点偷乐的意思。忽然,他的衣袖被扯住了。低头看去,只见徐树阳一边迫不及待地吸着可乐,一边把另一罐塞进他手里,眼带期待地望着他。
要给他?
石慎接下,冰镇的可乐弄的手有些湿漉漉的。
徐树阳紧接着又递来一根吸管,同时,他终于也松开了自己嘴里紧咬着的那一根,口齿不清地道:“石叔叔,喝可乐。”
傻乎乎的……怎么喝个可乐也能这么高兴。
石慎看着徐树阳一脸陶醉不禁松了松嘴角,啪咔一声打开了易拉罐。当然了,也是傻乎乎地用了吸管。
约定的时间过了,徐吉还没搞妥。徐树阳似乎习惯了,也不闹,就乖乖地坐在一边。石慎则安静地陪着他,两人一同等待徐吉下班。
有些奇怪,他竟然觉得这样的等候很好。
“石叔叔,爸爸新做的蝴蝶饼很好吃,”或许是饿了,徐树阳低头摸了摸肚子,然后语带骄傲的道,“一会儿我叫爸爸做给你吃。”
石慎嗯了一声,不禁有些眼红他们这样亲昵的父子关系。
半个小时后,徐吉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只是醉的连路都站不稳。一个踉跄,要不是石慎眼明手快上前一步扶住他,他肯定得摔倒。
“阳阳乖……我们回家……回家……”他靠在石慎身上,醉醺醺地呢喃着。
徐树阳手抱塑料盒,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们——这个样子的徐吉,似乎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爸爸……”他扁了扁嘴,“爸爸……”
石慎发现了他脸上的失望,那一半委屈一半又在担心老爹的可怜样看的他心里也不怎么舒服。他琢磨了一会儿,左手依旧扶住徐吉的背,右手则朝他挥了挥:“阳阳,我们走了。”
必须送他们回去……否则按照徐吉现在的状态,别说做新菜,能不能安全地走到家都成问题。
徐树阳把视线移到石慎的身上,这才慢慢地站起身,握住了他伸出的手:“爸爸还
好吧?”
“没事,大概被客人灌酒了,”石慎捏住了那只热乎乎的小手,“回去吧。”
徐树阳闷闷地点了点头。
石慎把徐吉扔到后排的车座上,让徐树阳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然后细心地为他系好安全带。不出十分钟,车就停到了徐吉家的楼下。
那是幢老式公寓,没有电梯。石慎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把他们送回来了。
走楼梯的时候徐树阳在他们前面带路,但每走几步总要回过头看看他们的情况。
这小鬼,比起生气,更多的还是在担心……石慎有些苦恼地捏了一下徐吉的腰,对方软绵绵地哼唧了一声。他忽然想惩罚一下徐吉,可现在的姿势不好做什么大动作。鬼使神差的,他低下头咬了一口他的耳朵。听到徐吉吃痛地嗯了一声,石慎心里很满意,这才抬步想要继续走。可一抬头,便对上了徐树阳乌黑乌黑的眼睛。
石慎一愣,心想小孩儿应该还不懂他刚才那个动作的意义吧。对,应该不懂……可他也真是中邪了,怎么会在这里作出这种举动。
徐树阳好像的确没在意,看了他们几眼后又自然地回过了头。
石慎心虚地咳一声。
徐吉一路都不清醒,一直到石慎把他搬到床上也还是迷迷糊糊的。徐树阳始终呆在他的边上,看着石慎帮他爸爸脱鞋脱衣脱裤脱袜。石慎弄完一切,看了一眼表——这都快九点了。
石慎伸了一个懒腰,发现徐树阳的表情还是不怎么高兴。
“没事,明天醒了就好了。”
徐树阳没说话,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委屈。
当然了,当然得委屈,他们都等了这么久,徐吉却……
“石叔叔,我饿……”
对了,他们一直都还没吃饭。徐吉这次的确过分了……哎,不过他也不想这样。
石慎走进厨房,找了半天也只找到米缸和一些土豆。
出去买?现在这日子这时间,便利店开不开门都不知道。但傻着总不是办法,还是去碰碰运气吧。
石慎走到客厅,发现徐树阳一直尾随着他。
“我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买,阳阳呆在家里好不好?”
可徐树阳还是一直跟着他。
石慎蹲下身,跟他平视的那一刻也忽然懂了。小家伙是在怕他一去不复还吧,就像他爸爸今天食言了一样。
“那一起去好不好?”
石慎向徐树阳伸出了手。
果真没有什么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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